至於告狀——她搓搓冰冷的手,起身去夠放在架子上的湯婆子。他便去告狀好了,有何可畏懼的,淑妃已一連設計她多次,旁人不清楚,她和淑妃自是清楚。那些莫須有的罪名扣在頭上很不舒服,遲早有一日,她要想辦法還回去。
往後她要更加警惕、更加小心。
夜色來得很快,不過轉眼間,天地便已漆黑一片。今晚的月色甚好,值得一賞,隻可惜現在氣候寒冷,每次挑開簾子到外麵都需要很大的勇氣,更彆提賞月了。若是氣候如春日一般溫暖就好了,可以叫上方禦女,在繁光宮中的那棵海棠樹下支張桌子,她們一壁喝茶吃糕點,一壁抬頭看月亮,嘖,光是想想就讓人心生向往。
可惜現在是冬天。
不知今兒個刮得什麼風,林桑青做完手頭的瑣碎事情,準備上床睡覺的時候,蕭白澤挑開擋門的簾子,步履平靜的走進寢殿,也沒著人通報。
下意識整理一下衣裳,確認領口沒有敞開後,林桑青赤足踩在地毯上,抱著手臂衝蕭白澤深深笑道:“我的血這麼金貴嗎,能讓一向置身事外的皇上親開尊口,不惜用為人所不齒的手段替我洗清嫌疑。”
她身處消息閉塞的後宮,按理數應該不知道宮外的事情,但身邊有個外號叫百事通的梨奈在,她為人熱情,整日裡像個話癆似的,隻要是個喘氣的東西,她便能湊上去講兩句話。梨奈愛刨根問底,有些不為人知的消息她都能知道,也不知在這宮裡到底有多少朋友。
方才梨奈告訴她,宮外那些關於她威脅柳昭儀的傳言之所以消失得這麼快,全部仰仗皇上的鐵血手腕。
簫白澤在成為乾朝的皇帝之前,隻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小人物,他能一步一步登上帝王之位,除了太後的扶持幫助外,還有自己獨到的手段。
據梨奈說,皇上先是讓魏虞帶了一箱金子去見柳夫人,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再以金錢賄之,美男在眼前規勸,麵前還有黃澄澄的金子,柳夫人心下不免有些動搖。
但她似乎有所顧慮,思索再三,她沒有收下那箱金子,也不同意撤回狀紙,隻是露出一副猶猶豫豫的樣子,始終不表明態度。
皇上遂命魏虞帶著金子回宮,又重新派了隊裝束整齊的禦林軍,露夜去到柳夫人下榻的客棧,將那箱金子和一段白綾一起交到柳夫人手上。
柳昭儀她娘是大戶人家的闊太太,見多識廣,心思不是普通的婦道人家能比的,她曉得先禮後兵的意思。聽聞蕭白澤一反常態,親自過問此事,她又冷靜想了想,終於決定還是不和林桑青作對,尤其是不和站在她身後的皇上作對。
她們平頭百姓怎麼鬥得過九五之尊。
同意是同意了,但柳夫人同時還提了個奇怪的要求——要她撤回訴狀可以,當眾澄清也可以,皇上必須派一隊人馬專門保護她。
宮裡最不缺的就是人馬了,彆說一隊,就是十隊也能派。簫白澤當即應允下來,柳夫人鬆了一口氣,這才撤了狀子,心滿意足地抱著那箱金子回去了。
隔了兩日,柳夫人在平陽城最熱鬨的地段公開懺悔,她對前來圍觀的眾人道,柳昭儀托夢一事完全是她編造的。她受亡夫在世時的門生蠱惑,頭腦被恨意衝昏了,想著先搞臭取代她女兒位置的林昭儀的名聲,再搞壞取代她夫君位置的林大人的名聲,借此替亡夫亡女報仇。
其實,林昭儀壓根沒有做過什麼過分的事。
又道她昨日去靜安寺上香,歇腳的時候順便聽了聽寺裡的女住持念經,佛經入心入腦,她幡然悔悟,突然意識到這樣做不對。在九泉之下的亡夫亡女見她冤枉好人,定然靈魂不安,念再多地藏經也於事無補。
浮世了無牽掛,她決定出家,在青燈古佛旁度此一生。同時,為了減少罪孽,在出家之前,她要還林昭儀清白。
柳大人和林軒之間的過節坊間人儘皆知,圍觀的民眾品一品柳夫人的話,覺得事情可能就如柳夫人說的一樣,她憎恨與柳大人為敵多年的林軒,以及林軒的女兒林桑青,這才想出鬼魂托夢的說辭,想憑一己之力抹黑他們父女倆。
津津有味討論了這麼多天的托夢事件原來是假的,坊間的民眾很想罵柳夫人,但一想到她是個寡婦,隻剩孑然一身,還是個即將踏進佛門的寡婦,心便軟了一半。
總之,圍繞著林桑青的□□之所以能消除,全部仰仗蕭白澤出麵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