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袖擦一擦唇角,林桑青忍住席卷而來的暈眩感,輕輕拍打梨奈的手背,“沒、沒事。梨奈,扶我回宮。”
梨奈流著眼淚答應她。
走出幾步遠,林桑青回過頭,禮貌的同魏虞道彆,“再會,魏先生。”
那位青衫鬆散的青年立在碩大的葵花下,以一種悲天憫人般的神情目送她遠去,他的目光幽深而憂鬱,不知在思索什麼。
那種頭疼得好似要裂開的痛感再度折磨起林桑青,回到繁光宮後,她屏退殿中所有的宮人,連梨奈也沒有留下,獨自一人和疼痛作鬥爭。
她咬緊牙關在地上滾來滾去,在似乎永遠不會消退的絕境痛苦中,她終於理解簫白澤每次毒發時有多難受了,尤其還不能大聲呼喊,隻能死死咬住嘴唇,拚命忍耐壓抑,這種痛苦更加折磨人。
心智不堅定的人在如此長而久的痛苦折磨下,估摸早一心求死了吧。
她被疼痛折磨得麵色慘白,額頭上全是大顆大顆的汗珠,過了約摸有一炷香時間那麼久,她用力抓緊地麵鋪設的地毯,在一陣賽過一陣的暈眩和疼痛中昏厥過去。
像做了一場很長的夢,她在夢裡遊蕩行走,似無關緊要的看客,又似置身其中的當局者,親曆了一樁樁一件件滿載悲歡離合的故事,最後,悲大於喜。
待大夢初醒,她睜開濕潤的眼睛,從柔軟的地毯上緩緩坐起,捂住眼睛痛哭不止。
後腦勺的淤血散去,她終於找回了那段丟失許久的記憶。
原來,她真的是亡國的長公主昭陽啊。
彼時夜尚未深,月亮剛剛從天幕升起,空氣裡彌漫著夜來香的濃重香氣。
林桑青在地毯上枯坐良久,等到把所有的思緒理清,充分消化掉那段陌生又熟悉的記憶,她打開繁光宮的大門,邁步往外走。
梨奈和幾個小宮女一直在記掛她的安危,見她安然無恙地走出來,她們總算鬆了一口氣。梨奈追上去問她,“娘娘,您沒事了嗎?”
林桑青淡淡“嗯”一聲,把頭上脫落的玉桂簪花重新戴好,她看梨奈一眼,吩咐她道:“梨奈,我去啟明殿一趟,你無需跟著。”
梨奈屈膝行禮,“是,娘娘。”
待林桑青走出宮門,幾個年紀小的宮女圍在梨奈身邊,七嘴八舌道:“梨奈姐姐,我怎麼感覺咱們家娘娘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渾身的氣場都不大對了。”
梨奈欣慰掐腰,“娘娘一定是想通了,不打算再繼續消沉下去。你們沒聽到她說要去啟明殿嗎,女人一旦有了心勁,氣場自然而然會發生變化。”
小宮女們似懂非懂,卻仍捧場的發出長長的“哦~”聲。
啟明殿一向是宮裡最“熱鬨”的地方。這個熱鬨不是指人聲鼎沸那種熱鬨,而是指往來人數最多,一天到晚都不中斷。一會兒是遞折子的宦官,一會兒是前來議事的大臣,一會兒是裝扮精致的後妃,總不斷人。
簫白澤已有四五日沒有上朝了,他最近病得甚是頻繁,沒有辦法麵見官員或是批閱奏折。所有文書和奏折都堆在啟明殿偏殿,碼得像小山一樣高,不上進的人隻消看一眼便覺得腦袋疼。
鑒於此,向來熱鬨的啟明殿霎時冷清下來,隻有縷縷苦澀的藥草味從中飄出。
天色已晚,柔妃季如笙卻仍呆在啟明殿中未曾離去,林桑青踩著台階走到門口時,柔妃伸手將她攔下,“姐姐留步。”
未施粉黛的麵頰透著健康的紅意,柔妃眉眼含笑道:“皇上的身子不大好,姑母交代我在此照看,她還說了,除了我之外,任何閒雜人等一概不許進去,以免彆有用心的人趁皇上昏迷不醒,做出甚不妥的事情。”
目光從柔妃帶著虛假笑容的臉上掠過,林桑青輕輕道一聲,“唔,本宮知道了。”說罷,她推開柔妃阻攔的手,繼續往裡走。
柔妃不悅蹙眉,“姐姐沒聽到我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