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為了大局考慮,父皇沒把皇後徹底打入冷宮,隻是讓她搬進寒夜宮住幾天,算是給她提個醒。
她和蕭白澤沒有躲過風寒之神的眷顧,皇後搬去寒夜宮那日,她和蕭白澤每人裹著一條小毯子,在母妃的監視下被迫把一碗藥喝得精光,連藥渣都沒剩下。
她以前最怕喝藥的,但那天不知道怎麼回事,她跟在蕭白澤後麵,連鼻子都沒有捏,“咕咚咕咚”把藥喝下去,很是省心。
母妃刮刮她的鼻子,又摸摸蕭白澤的頭發,和聲細語地問他們,“喝完了嗎,喝完了出去曬太陽,你們倆啊——連生病都一起,緣分當真不淺。”
接著是一陣淺笑歎息。
林桑青記憶中的母妃總是如此溫柔,溫柔的隻要一想起她,眼眶便不由得開始濕潤。母妃和父皇都著實沒有心機,哪怕他們稍微淩厲些、心狠一些,也許最後周朝並不會走向滅亡。
蕭白澤生有一副好樣貌,在第一次見到他時,林桑青便曉得。
能夠自由出入皇宮的都是些皇親貴胄,其中不乏上了年紀、內心空虛的老女人。她們大多身寬體胖,家裡的夫君新納了年輕貌美的小妾,不再在意她們,她們腰纏千金,卻也孤獨寂寞。
這些寂寞的豪門命婦們進宮參拜皇後返回時,常常故意經過簫白澤居住的彆苑,有意逗弄他。
她親眼看見過,幾個塗脂抹粉的貴婦路過蕭白澤居住的彆苑,拋著媚眼兒與他道:“哎喲俊俏小哥,你說你一不是皇子二不是太監,作甚待在這囚籠一般的皇宮中,受昭陽長公主欺負呢。不若跟我出宮去吧,我會給你大把的金子,你想去哪兒便可以去哪兒,不用再在宮裡受人欺負了。”
更有輕佻者,說著說著會突然伸手摸一把蕭白澤的臉,甭管摸沒摸到,先同身邊的老姐妹大笑幾聲再說。
蕭白澤似聽不懂她們在說什麼,他束著手站得筆直,一言不發,隨便她們說什麼都不搭話,彆苑門前的那棵柳樹都沒他站得直、沒他淡然自若。
她很討厭看到這種場麵。
她覺得,那些身寬體胖膏肥油滿的老女人不配同簫白澤說話,更不配接觸他。
豪門命婦們接連走開後,她抱著手臂質問蕭白澤,“你搭理那群瘋婆子做什麼,直接關上門好了,難道她們會厚顏無恥到硬敲大門嗎?”
蕭白澤擦擦臉,沒有說話。
她帶著惱怒之色看他一眼,“擦有什麼用,她們摸過你的臉,臟東西還在上麵,你快去洗臉。”
人的思緒有時很容易被突然發生的事情所左右,也是從這天開始,她恍然意識到一件事情——蕭白澤的世界並非隻有她一個人。
誠然,他和她飼養的其他寵物不同,其他寵物給口吃的便會對她忠心耿耿,心甘情願地把肚皮翻過來給她撫摸,但蕭白澤不可以。他有自己的意識,他是活生生的人,他擁有健康的體魄和行動自如的雙足,除了和她說話、陪在她身邊外,他還會接觸彆人、陪彆人說話。也許有一日,他厭倦了這樣的生活,便會像之間從籠子裡逃走的兔子那樣,從她身邊離開,再也找不回來。
意識到這個事實後,她莫名開始煩躁不安,且煩躁不安持續了好長一段時日,直到發生另一件事,她的煩躁不安才消失。
大周朝疆土綿延數萬裡,能人異士總有不少。有位不知姓名的民間遊醫製造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毒·藥,據說它的毒性奇特,世上無法子可解,且毒·藥隻有一份,解藥也隻有一顆,隨便缺了哪一樣都不成。
任何東西隻要沾上“唯一”這倆字,便不由得金貴起來,似被賦予了某種特殊意義。
從華晟口中聽說這件事情之後,她親自找到那位遊醫,花高價從他手裡買走了毒·藥。
遊醫身邊有個小徒弟,看著年歲比她大,然而個頭卻比她矮一些。遊醫倒沒多過問,接了銀子便把藥給她了,小徒弟卻多嘴問了一句,“你要用它做什麼?”
她不羈揚眉道:“哎,我花錢買了它,那麼它便是我的東西了,你管我拿它做什麼?”
遊醫的小徒弟被她堵得說不出話。
回到皇宮,她將買來的毒·藥倒進溫熱的茶水中,並讓清遠去把居住在彆苑的簫白澤叫來繁光宮。
她忽略了一件事情,那位遊醫賣給她的毒.藥並非無色無味,它不單有鮮亮的顏色,聞起來也刺鼻,不消說引人懷疑了,有眼睛的人看一眼便知茶裡有毒。
簫白澤不肯喝,他睜著黑漆漆的眸子望著她,眼底有濃重的失望和不可置信,“你要殺我?”
是她掰開他的嘴巴,硬生生把毒.藥灌進他的喉嚨裡,強迫他吞咽下去。然後,她當著他的麵,把唯一的一顆解藥吞進自己的肚子裡。
抬起頭,她笑得像偷腥的貓兒,語氣輕快地說出惡毒的話,“呐,從今以後你就是我一個人的了,你不許和彆人說話,也不許和彆人接觸,不然我就讓你毒發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