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摘這麼多蘑菇?”
白術彈彈指尖,有些好奇地走過來。
“可以吃。”謝梵鏡獻寶似高高舉起,“可以和魚一起放湯裡煮的,也可以和烤魚一起吃!”
“道理是這個道理。”看著那堆色澤無比鮮豔的小傘狀物,白術皺皺眉。
“有毒吧?”他試探道,“玩玩可以,吃就免了吧。”
“哦。”謝梵鏡沮喪地低下頭。
“我不怕中毒的。”她又有些悶悶地說。
“那麼,這樣吧。”白術笑笑,“每朵都挑點出來,讓胖胖嘗嘗,胖胖要是沒死,就是沒毒,要是死了,就是有毒的。”
“啊?”
謝梵鏡把小嘴張成“o”形,清亮的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圓睜著,她仰起頭傻傻看著白術,滿臉不可思議。
“開玩笑,開玩笑。”
見謝梵鏡眼圈一紅,白術頓時就慌了。
“怎麼可能呢,我最喜歡橘貓了,雖然它不是,但好歹也沾了點橘色。”
“真的嗎?”謝梵鏡依然盯著他,眼睛一眨不眨。
“真的。”白術無奈攤開手,“絕對真的。”
小孩子的確很好哄,不一會兒,謝梵鏡就傻嗬嗬地樂了。
“橘貓。”她抱著蘑菇問,“橘貓是什麼貓?”
“是橘子貓嗎?”她愣愣地說。
“很胖很胖的貓,十隻橘貓九隻胖,還有一隻壓倒炕。”白術笑著補充一句,“還很能吃,跟你一樣。”
“我吃的不多的。”謝梵鏡在後麵小小聲嘀咕一句,“我還在長身體。”
對於小女孩的狡辯,白術嘴角微微上揚。
驚蟄之後的三月,連風都變得溫柔起來。
臨近正午的炫目日光,把紫霧都照得一片通透。
白術想,這應該是屬於朝霞和晨花的季節。
夜泊江渚的遊船燈火通明,河水上細膩的脂粉香,皓腕如霜雪的女子倚在危樓上,戴月的漁船輕輕一劃,就剪破了滿池的月光。
天間的暮雲行在水裡,星光從河底亮起,他從船上往下望,見到澤上的螢火,也疑是從自己身裡出來的夢遊的魂。
抱著藤壺的歌女在坊間輕唱,伴著歌吹嫋嫋。
她唱濃睡覺來慵不語,驚殘好夢無尋處。
她唱從此音塵各悄然,春山如黛草如煙。
春天的暮雨擊打夜船,各色高低的傘就撐了起來,一明一滅的螢火飄在水上,碧草萋萋處,傳來第一聲蛙鳴。
白術從恍惚中回過神,良久無語。
腳下,圓睜著雙目的活屍一動不動,它的顱腦深深凹下去,凝固的血液從耳孔、鼻竅流淌出,早就乾硬的像石頭。
在白且大的眼睛裡,白術看見了自己的臉。
正午陽光下,紫霧正一點點褪去,那片覆壓天際的渾沌深紫裡,有點點金光,漸次破開它。
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尚未萌芽,春風裡,一切來不及追趕的,都悄然停下。
“我還沒去過青樓呢。”白術歎息一聲,“怎麼能這樣死了?”
他徑直向前,不再猶豫。
“我們去哪?”謝梵鏡抱著齊眉高的蘑菇跟在後麵。
“藏月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