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虛老道和家人們抱頭痛哭了幾場,衣冠塚也早早立好了。
甚至墳前的荒草,也足足長了兩三丈高。
可有一日,在涵虛老道還想努努力,再生幾個胖兒子,好繼承一下香火時。
杳無音信六七年的兒子,突然,他就回來了。
不僅兒子回來了,莫名其妙,涵虛老道還多了一個瓷娃娃般的孫女兒。
事後,在家人的逼問下,其子才扭扭捏捏承認,他當初下山遊曆,不慎之下,被妖女拐去了鄰國大楚的魔道聖地南華宮。
半推半就下,其子不僅與那位魔道妖女成了親,而且生了一個女孩兒。
喜當爺的涵虛老道在又驚又怒下,一口氣沒勻過來,幾乎當場去了。
生米已煮成熟飯,無論怎麼不情願,涵虛老道也隻得捏著鼻子,應下這門親事。
可他實在氣不過去,又糾集了道德宗裡幾位老兄弟,連夜便興師動眾,千裡迢迢朝南華宮殺過去。
還沒等其子追上他,半道,涵虛老道就灰溜溜滾回了山門。
他被南華宮的暴揍了一頓,回來之後,足足養了半年的傷。
若不是彼此之間沾親帶故,涵虛道人的這幅老骨頭,幾乎就要葬在南國了。
雖然對這樁親事十萬個不滿意,但對於孫女兒,涵虛老道卻是十萬分的疼愛。
不僅親自取了白這個名字,連平日修行之間,也是事無巨細,時時教導。
隻可惜,按涵虛老道來說,白早已被南國那群魔道妖人,給帶偏了性子。
即便涵虛老道親自教養了白四五年,可女孩子的溫婉賢淑、秀越謙順,白始終沒有學到丁點。
平日在道德宗內,不是攆雞趕狗,便是弄鬼掉猴,一雙鐵拳打遍山上山下,無惡不作。
弄得一宗滿門,都對她避之不及。
這次青黎宮擇婿,涵虛老道特意請命來此。
一是給白長長見識,開一番眼界;二來,少年英才皆雄聚於此,若有入眼的,也不妨與自家孫女結一樁親事。
青黎宮擇婿,雖明麵是擇婿,但諸多少年英才聚在此處,多半也是以場地為由,順便交流武道。
譬如白術身側的徐雍,他早早便與鄭國公主定了婚事。
此番前來,隻是驗證武道所學。
甚至就連白術,也不是奔著娶龍女而來的。
眼見身側的女孩兒又是蠢蠢欲動,涵虛老道無奈之下,隻得一路連拖帶拽,生生把白扯了回來。
“你這樣子,怎麼嫁得出去。”
涵虛老道萬分苦惱。
白撅著嘴角,黑漆漆的眼珠子到處亂轉,卻並不說話。
“那兩個……”
涵虛老道神色一改,突得循循善誘起來:
“那兩個人,兒看上了哪一個?”
涵虛老道心思轉動,便對孫女兒笑道。
一個重瞳子,一個是能與他爭鋒的少年俊傑,皆是不差。
“我全都要!”
女孩兒大聲呼喝,一把捏起小拳頭,對呆若木雞的老者開口。
在涵虛老道啞口無言之際,白的聲音又低了下去。
“開玩笑的啦。”
方才還元氣滿滿的女孩子,突得耷拉著眉毛,像隻垂頭喪氣的小狗。
“他們看不上的,我人傻,脾氣不好,力氣又大,能吃,還喜歡打人。
娘親說我天生就是乾扛鼎力士這行的,這是老天爺賞飯吃。”
“你聽妖女胡扯!”
涵虛老道勃然大怒:“兒如此美貌,誰人不愛?”
“那爺爺去幫我提親吧!”
白忽得振作起來,她可憐兮兮地將雙手放在心前,對涵虛老道眨巴眨巴著眼:
“我要那個戴蓮花冠的,他看起來最像吃軟飯的小白臉兒!”
涵虛老道:“……”
突然,正麵色無奈的涵虛老道眼神一凝,他將目光投向白術和徐雍兩人,若有所思。
而此刻,在兩人的元神戰場中
泛濫的五色潮水,幾乎要把徐雍泥丸宮照徹成一片五彩。
在潮水之下,大蛹裡白術分化的元神投影,正一點點凝視起來,隻待破繭而出。
待蛹破時,這場元神道染之戰,也便分出高下了。
而在五色潮水上空,徐雍的元神通體縈繞混沌氣,麵容模糊不清。
隻有那對重瞳,灼目生輝,如同兩輪燦爛的小太陽。
徐雍元神同樣盤在虛空,口誦真經,來抗衡白術的元神道染。
他嘴唇每動一分,下方無邊無垠的五色洪水,就會被生生削去一層。
如此往複不休,終於,在最後那一刹那。
一直盤坐的徐雍元神,卻是徑直起身,不再試圖以真言抗衡。
“沈兄好強的元神修為。”
他讚歎一聲,眸中神芒微現,便將蛹中的元神投影,給轟然炸得粉碎不堪。
瞬息之間,隨著重瞳的突然發力,原本穩占上風的白術,便被徐雍生生扳平。
而在大蛹粉碎後,那漫天遍野的五色洪流,也突兀消失無蹤,像是從未曾出現過。
這一次的文鬥,兩人彼此以元神道染相互較量,同樣是不分勝負。
元神投影被重瞳粉碎後,白術麵色自若,沒有絲毫表示。
而徐雍,同樣也沒有乘勢追擊的意思。
兩人同時收回神意,皆是麵色淡淡。
“還是,沒有看出沈兄的根底啊。”
徐雍上前一步,眼中閃動混沌光:
“沈兄,究竟是誰呢?”
“一個平平無奇的山野道人。”
白術同樣上去,寸步不讓,他眼中浮現出淡淡的金色。抵住了重瞳的威壓。
兩人對視良久,突得把臂一笑。
“那道士,笑起來真像個小白臉兒。”
遠處,白悄悄嘀咕道。
原本正欲走上前的老道,聽見這句話,臉色又是一黑。
……
……
……
而在白術與徐雍以元神文鬥之時,不僅涵虛老道,還有其他人也看在眼裡。
一座水晶宮深處,皎潔圓明,舒光直透。
華美龍床上,青衫的俊美竹冠男人懶懶斜靠在上,在他麵前,清晰映出寒玉廣場上的一幕幕。
“君上。”
一旁,身段婀娜的魚尾美婦嬌笑道:
“這一次招婿,可有什麼少年能入眼?”
“徐雍、左成業、羊明、謝陳、謝建武、陳季子、恒安、梅之問、沈停雲、徐子微、喬亭……”
竹冠男子微微眯眼,愜意翹起嘴角:
“還有那個法號虛明的賊禿,他應該也算吧。”
“和尚?”
“喏,就那個戴蓮花冠的,該死的和尚,我最討厭和尚了。”
竹冠男子側著腦袋,意味深長笑了笑:
“不過,他和他爹年輕時,倒是長得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