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水之下,本沒有日月晨昏的區分。
在淵暗之中,一切都是黑而昏的存在。
據說在上古時,荒涼的鮫人族落裡,這些人身魚尾的妖類,會在太陽初升時潛上水麵,小心采擷金烏的火種,把它們種在水底。
那些像蓮花一樣,小巧而脆弱的種子,便是深水裡唯一明亮的事物。
但在青黎宮中,卻沒有這種東西。
他們把璀璨而貴重的玄光石雕琢成太陽的形狀,又固定了時序,使它慢慢明亮,又慢慢熄滅。
無數華美明珠和不滅的煌煌宮燭,把這片深水下的聖地,給籠罩在溫暖的光中。
在青黎宮裡待了近一個月,崔元洲總有誤入神仙宮闕的錯覺。
殿角珠瓏,樓宇重疊,雕闌畫檻皆是高臥雲靄之上,琉璃台閣,貝闕珠宮,俱是數不勝數。
此刻,在白術住所前,崔元洲和慧圓百無聊賴,正候在屋外一處精巧亭子裡。
距離白術會見謝十九,已經過去了三天。
現在,到選婿即將開始的時辰了。
“賊禿你押了誰?”
崔元洲打了個哈欠,冷不丁問道。
“貧僧是佛門弟子,平素不賭博的。”
黑胖僧人滿臉敦厚,目光誠懇無比。
“屁!”
小胖子扯了扯嘴角,不屑道:
“前幾天,我才見你從賭場出來!”
“這剩下三十二人,俱是人中龍虎。”慧圓攤了攤手,坦然道:
“我倒是想押沈師兄,但淨海寺家小業薄,萬一輸了個精光,小僧回寺裡怎麼見人?”
“讓人齒冷啊。”
崔元洲先是歎息一聲,繼而勃然大怒:
“你真不夠朋友!”
慧圓眼珠子一轉,嘴唇動了一動,卻是沒有說話。
“你押了誰?”崔元洲好奇道。
“陳季子。”慧圓老老實實回答。
“你又押了誰?”黑胖僧人反問。
“恒安。”小胖子同樣老老實實回答道。
兩人對視一眼,久久都沒有說話,氣氛登時了沉默下去。
“那你有個屁的立場說我?!”
慧圓瞪了崔元洲半響,忽得勃然大怒:
“你自己都沒有押沈師兄,憑什麼說我?”
“我就感慨一下。”
崔元洲打了個哈哈:“你想多了,我哪有那意思。”
兩人又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冷哼一聲,彼此都偏過頭去。
陳季子,他出身大楚世家,十二巨室中的洛江陳氏,年方二十一,便已是陽符絕巔。
他曾在降生時,便被界京山聖主觀出命格,貴不可言。
連南華宮的聖主,一尊無敵人仙,都起了收徒的心思,隻是被洛江陳氏婉拒。
出身、悟性、神通、資糧旁人要爭奪一輩子的事物,在他麵前,隻是唾手可得。
慧圓聽說陳季子的道種,是陳氏族中的上品道種,赤霄天。
有這等外物助力,他本就強絕的神通,便更要壓下諸人一頭。
而此次前來青黎宮中,陳季子更是被青黎君單獨接見,這在前來參賽的諸多人裡,是獨一的殊榮。
一個古老世家的嫡子,其一身傳承,令人難以揣度。
在這三十二人裡,陳季子的呼聲,也是最高的一位。
而崔元洲看好的恒安,與大楚的陳季子不同,他是鄭國生人。
恒安出身寒族,又兼少年失怙,生母另嫁,早早便流落街頭,與乞兒爭食。
等稍長時,仗著體格健碩,悍然投身軍伍之中。
短短七年,他便在邊軍顯露頭角。
爾後被大鄭的聖地枯祠看中,由枯祠這一代的天下行走,親自教導收徒。
在進入枯祠修行前,恒安最輝煌的事跡,莫過於一夜連下三十二城。
攻城拔寨,勢如破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