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春風得意,如此少年人物。
可當白術在長樂城見到徐羿時,他隻是一個誌氣消沉,麵容病容的中年人物。
就連飲酒,都不敢過量。
聽虛岩和徐羿交談,他身上的傷病,似乎正是出於自己的老嶽父,青黎君之手。
這其中,又有哪些隱情?
白術有心想詢問一二,隻是話到喉頭,還終是止住了嘴。
“明日,在天水閣的聚會,虛明大師會來麼?”
在離去前,宮裙的女子回身對白術笑道。
“天水閣?”
白術聞言皺眉,他掏出泥丸宮裡的傳訊玉圭,正微微閃著熒光。
他將心神沉入,良久,才睜開眼。
“陳季子?”白術開口:“他想做些什麼?”
這位洛江陳氏的嫡子,在剛剛,給自己傳來了一道訊息。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自己玉符訊息的?
“陳季子曾向我要過參賽眾人的玉符。”六公主似看穿白術心頭所想,歉然開口:“他說想與虛明大師結識一二,妾身自作主張,就給他了。”
“給就給吧。”白術無奈笑了笑:“黃金戰台開啟在即,陳季子,這人究竟想做什麼?”
“妾身聽聞人族兵書裡,論述兵道裡,曾有攻心為上的說法,”六公主若有所思:“陳季子,他是想在戰前壓一壓你們的勢?”
“攻心?”白術冷笑一聲,搖頭不語。
“他既然邀了我,又怎好不去?”白術淡淡開口,神色從容:“明日,貧僧自會去赴宴。”
他又朝六公主微微點點頭,便身化遁光,徑直衝天而上。
一道五色虹芒去勢極快,倏忽之間,便不見了蹤跡。
六公主定定看了一會,也登上車架,飄然朝另一處掠去,帶起漫天彩光。
此間事了,她也該去寒獄走一遭,把消息告訴自家妹子了。
……
……
……
轉瞬之間,在白術重新回靜室打坐之後,便是一日過去了。
麵前是一片籠罩在璀璨雲霓中的宮群,遙遙望去,上百座巨大水殿相連在一處,氣勢堂皇。
一串串明珠從水殿宮簷垂下,五光十色,華美異常。
在雲霓之中,不斷有喧鬨嬉笑聲傳來,陣陣不絕。
聽起來,竟有點像市集街巷。
“這青黎宮。”在雲霓不遠處,周身籠罩混沌的徐雍笑了笑:“是我見過最不像聖地的聖地。”
“沈兄。”他回身問道:“這陳季子邀了這麼多人,到底是什麼用意?”
“誰知道呢。”
在他身側,白術微微搖了搖頭:
“去就是了。”
在白術身後,崔元洲和慧圓和尚雙視一眼,麵上皆有興奮之色。
“喂,喂。”徐雍瞥見兩人臉上神情,有些無奈開口:“你們倆,用得著如此作態?區區陳季子,就樂成這樣?”
“你懂個啥啊。”
崔元洲翻了個白眼:“我可是把未來的老婆本,都押在了陳季子身上,現在要見真人了,哪能不樂?”
“在下堂堂重瞳,天生神人。”徐雍攤攤手:“我們喝了這麼多次酒,也沒見你樂成這傻樣。”
“你哪能和陳季子比。”
崔元洲誠懇開口。
徐雍眼中烏光閃了閃,崔元洲心頭一凜,連忙蹦到白術身後。
“走吧。”白術笑了笑,率先縱起遁光,直直落入雲霓深處。
徐雍等人緊隨其後,也紛紛跟上。
落入雲霓裡,便是數條寬廣的街道映入眼簾,街麵以崗岩為磚,落腳處,是堅硬而生冷的觸感。
喧嘩熱鬨,人群絡繹不絕,往來如織,單是粗略一眼看過去,就不下數千之數。
在其中,有長腳的蛙人,魚頭人身的鯉魚精,厚重毛發的水猿,遍體生眼的毒蛤……蝦兵蟹將,種種百怪千奇,難以一一狀述。
若不是裡內皆是形貌古怪的妖修,那一刹那,白術差點以為自己來到了物阜民豐的人間世界。
走了幾步,便是一處極華美的閣樓。
幾棵玉樹婆娑,足有數十丈高,光華熠熠,簇擁著閣樓,將其映得光影迷離,絢爛生彩。
“天水閣……”
崔元洲輕聲念出牌匾上的名字。
“若不是托師兄的福麵,我哪能得到陳季子的宴請。”崔元洲歎息一聲:“如他這般人物,又怎會理睬我?”
陳季子在龍宮天水閣設宴,宴請的不單單白術,還有恒安、楚、徐雍、梅之問等等。
俱是一時人物。
崔元洲連泥丸宮都未曾辟出,慧圓和尚雖修為略高些,但也止步於陽符境的血臻至。
這兩人,也同樣得了陳季子的宴請。
“想什麼呢。”白術拍拍他的肩。
“慧圓和尚是淨海寺高足,下一屆楞嚴法會,注定是要在金剛寺顯露名頭的。”
“至於你。”白術笑道:“陵池道院的茆星子,心誌怎頹到如此地步了?”
他也不待崔元洲答話,便一震羽袖,拂開了緊閉的閣門,大步走了進去。
崔元洲嘴唇動了動,最終未出一言,他低著腦袋,跟在白術身後,也走了進去。
白術穿過幾個小花園,又過了幾座浮橋,麵前是一座精致的玉殿。
在北麵的牌匾上,刻著飄逸的“須晴”的二字。
在玉殿的階前,靜靜侍立著無數容貌清麗的水族侍女,見白術一行人趕到,都齊齊躬身行禮。
玉殿裡,已隱隱有不少笑聲夾雜樂聲,悠悠飄了出來。
白術剛要走進去,卻被身後一人,給突然扯住袖子。
“徐兄?”
白術看著徐雍扯住自己,訝異開口問道:“徐兄有何見教?”
“這……”重瞳子猶豫了半響,終還是開口:“沈兄要小心一人。”
“誰?”
徐雍滿臉彆扭,但還是輕聲開口;“梅之問。”
梅之問?
那個穿黃衫的少年?
“梅之問喜歡男人,尤其喜歡俊逸少年。”徐雍滿臉肅穆:“沈兄,可千萬對他提防一二,勿要飲酒過量了。”
“明白了。”白術恍然頷首。
“明白了。”崔元洲和慧圓和尚皆是恍然大悟。
“你倆個……不用擔心……”徐雍欲言又止,但終是把喉頭的話語咽了下去。
走過小浮橋,到了玉殿前時,當白術準備推門而人時,身側,一道咋咋呼呼的聲音驟然響起。
“讓讓!讓讓!”
腮幫子圓鼓鼓,像隻小倉鼠的女孩子,她跑起來,卻有股豪豬衝撞的威猛架勢。
白術微微側身,任由她一頭撞開殿門。
他剛想挪動步子,突然,那先前撞開殿門的小腦袋,又折了回來。
“等等,你不就是那誰來著?”女孩子麵色不善:“沈那啥?”
“貧道沈墨。”白術微微一笑:“白姑娘,久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