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宗的弟子。
是怎麼蒙混進太微山裡的?
見白術望來,抱著羽鶴嗷嗷亂叫的崔元洲先是一怔,旋即眼睛一亮。
“師兄!”
“……”
“師兄,是你嗎?”崔元洲傳音道:“我崔元洲啊!”
“你怎麼知道是——”
“師兄你快躲躲啊!”
白術心底的疑竇還沒問出來,就見崔元洲嚴肅傳音道:
“我懷疑他們要殺你,快跑啊!”
“……”
白術僵硬扭扭脖子,在身後,然蟻和然柯齊齊揚起嘴角,對他嘿嘿一笑。
……
在百千羽鶴的簇擁下,緩緩撞破鉛雲的,是一處宏大幽深的華美宮宇。
輪廓宏大,殿閣處處,宮宇被三頭驪龍托起,懸浮於青冥之上,遙遙一望,隻見琉璃成瓦,白玉作階,千萬萬層奇光氤氳流轉不定,伴隨著煙雲縹緲,道音幽微,如若一片至勝的天宮樂土,清淨之國。
宮宇牌匾,上刻“玉辰”二字,綻放寶光。
在白術打量這座玉辰宮時,牌匾之下,一個年輕男人負手而立,也同樣凝視著白術。
年輕男人體格高大,身披道袍,頭頂著丈許大小的古樸慶雲,垂落下條條絲絛,如瀑布流水,閃耀光華,放射芒光。
巍峨神聖,浩大尊貴。
立身於慶雲下的年輕男人,就如同一尊先天地而生的古老神聖,無儘尊貴!無儘神聖!
“這誰啊?”
白術扯了扯嘴角,率先偏過腦袋。
他本能察覺到,年輕男人的目光萬分不善,就如同兩柄天劍,要將他整個劈分開。
“太微山道主!”
然蟻還未答話,一個急吼吼的聲音就率先響起。
白術木著臉,隻見然慶的身形從羽鶴上飛出,笑眯眯來到自己身邊。
“太微山道主,自大鄭開國以來,太微山最年輕的六境人仙,天下主人的之一!”
然慶和藹拍了拍白術的肩,笑道:
“好久不見,還好嗎?”
“滾!”
“裴菏仙子也來啦!”然慶擠眉弄眼:“開心嗎?”
“滾啊!”
“嘿,你這就傷我心了!”
“滾啊!”白術勃然大怒:“等我到了第五境,第一件事,就是錘死你這個老梆子!”
“難!”然慶砸砸嘴,搖頭歎息:
“老衲不是懷疑你的天資,我隻是擔心啊,道主會活活打死你。”
“我又怎麼了?”白術底氣不足的問道。
“你當年下山,結實了尚是聖子的道主,兩人談玄論道,交情甚篤。”
“這不挺好嗎?”白術不解。
“道主姓裴。”然慶嘿嘿一笑:“單名一個止。”
白術裂開了。
“所以……”
良久,白術看著那座逐漸駛進的華美宮宇,此刻,甚至連驪龍的鱗甲都清晰可辨,他苦澀開口:
“無明當年是騙了他兄弟的姐姐?”
“對。”然慶笑眯眯。做出最後的總結:
“你真不是個東西。”
“真不是個東西啊……”白術長歎一聲,滿臉苦澀。
在說話間,被三頭驪龍拉動的玉辰宮,已臨近了禪那碑。
雲朵上的道人們散去真炁,騎鶴的弟子翻身而下,朝方丈,這位南禪宗的主人恭敬施禮。
而禪那碑下的眾僧,也向玉辰宮中,那位年輕的人仙合十問訊。
“自觀大師。”
玉辰宮中,年輕的人仙收起慶雲,緩慢踏步而下,每一步,都有靈炁結成天梯,托住他的身形。
“許久未見了。”
“約莫有三年了罷。”方丈笑盈盈上前,合十道:“上次,大家在鄴都商討文德公的事宜,道主並未出麵,如此算來,應有三年之多了。”
“一群蠢貨,能商議出什麼來呢?還又不舍得還,戰又不舍得傾力打,那就耗下去吧!”
一談及對北衛的兵事,名為裴止的年輕人仙便冷笑一聲,麵帶不屑。
鄭衛之戰,現今充其量不過小打小鬨,兩國足有半數的世家、聖地,還未親自下場。
但裴止顯然也懶得多談,反正此番法會,諸人雲集金剛寺,便是要再次認真議一回。
他略微頷首後,便微微側身,將眼神投在麵無表情的白術身上,眼神平靜。
“無明。”
長久的沉默後,裴止輕聲笑了笑:
“還記得我嗎?”
“不記得。”白術誠實搖頭:“真不記得,什麼都不記得。”
“不記得,可我記得你啊,太微山的上清雷法外泄,這還是有史以來第一遭。”裴止淡淡道:“我知道你有本事,卻不料到,你竟是這般的有本事。”
“我……”一片尷尬中,白術剛欲開口分辨,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不記得我,那你記得她嗎?”
裴止冷笑一聲,側身退出兩步。
此刻。
玉辰宮的門戶不知何時,被悄然分開,一個容貌絕麗,宮裙負劍的女人,沉默站在玉階上,凝望著白術。
她站出來,禪那碑上下所有的一切,也都失去了色彩。
看容貌,她不過是十八九歲的絕色少女,膚光如雪,如洛河水神,白術見過很多美人,謝微、白晞、衛姒、薑湄,可無一個,氣質如她這般,像雪地燃燒的大火。
負劍的女人一身宮裙,眼神幽深,似悲似喜。
白術下意識偏過目光,不願與她對視。
裴菏。
白術心底,本能響起這個名字。
“你還活著。”
女人輕聲開口:“我真的很歡喜。”
白術喉頭動了動,當他想說話時,女人卻早已移開目光,對一直麵帶微笑的方丈道:
“自觀大師,許久不見了。”
“真君,請。”方丈微微伸手示意,他拍了拍白術肩頭,把一眾太微山的人領進禪那碑。
人群絡繹不絕,一隻隻羽鶴成群,結隊飛入,就連那座龐大的宮宇也急劇縮小,被裴止收進袖袍。
女人在經過白術身旁時,突然屈指一彈。
嘭!
像悶雷交響的動靜,白術脊背劇烈彎曲,深深佝僂下去,在崔元洲驚愕的注視下,他心口一疼,張嘴就吐出口血來。
“這是你欠我的。”
女人淡淡越過他,隻留下如此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