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等到了大齊時,皇帝的名號,已經變成了天子,成為了約定俗成的稱謂。
“你腳下的土地,在虞時,被叫做大屯。”
夫子伸手指了指:“大屯往昔是苦天人的田地,遍地供奉著苦天人的廟宇,我清晰記得,因為有人在經過苦天人的廟宇前忘記下跪,一夜之間,大屯十萬人口,都被苦天人張嘴吞殺。
如今的洛邑,也曾是玉霞夫人的天地,祂喜愛挑選美少年進入廟宇侍奉,於是整片洛邑的土地,生男則喜,生女則溺;斐丘因為元圖大尊嗜好流血,那裡的孩提,從學著走路起,就學著握刀劍了……”
子度,如苦天人和玉霞夫人,祂們的作為,在神聖眼中甚至算得上仁善了,這些鍛造舟楫的,無論是絕地天通前,還是絕地天通後,神聖並不格外憐憫我們,祂們挑動國家的戰亂,讓生民流血,僅僅是為了滿足酒後的歡愉,我親眼見元宮祂因為侍童的樂趣,而讓十萬裡河山流血,你——”
“老師,你贏不了元宮祂們,你已經試過了,代價就是儒門衰微到如此程度。”
青甲神明突然打斷了夫子:“如今的天下局勢,並不比神聖臨世時更好一些,饑荒、兵事、惡疾……隻不過把神聖們,換成了世家和天子。泰皇已經死了,大虞也不複存在,你在榆樹下說的大同之治,永遠也不會實現!”
“大同……”夫子默然了半響,忽得搖頭:“你——”
“識時務者為俊傑,王服師兄他們已經死了,隻有我,隻有我活了下來。”
青甲神明搖搖頭,轉身後退:“老師,我是不會回頭的,你做的事情,無論是大同之治,還是儒門伐天,都猶如螳臂當車般可笑,我想要活下去,想要活著走到彼岸。”
“還有——”
青甲神聖停住腳步,道:“老師你說的神聖,那些沉睡於虛海中的東西,我去探過了,並沒有。”
“子度,你就不好奇武道的真正來曆嗎?”
遙遙,夫子的聲音從江霧中傳來,模糊不清:“自伐天失敗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祂啊。”
青甲神明悚然一驚,他忽得感覺有股涼意,驟然從心頭襲起。
這在祂轉修投入元宮三炁上帝麾下,成為屬神後,便從未有過這種感觸。
青甲神明回過頭,在浮橋的另一側,夫子的身影卻早已不見了蹤跡。
……
……
……
學塾裡。
楚珣怔怔盯著那副墨畫,一動不動,良久,他才如夢初醒般,大步走出門去。
但他沒注意到,被他卷起的那副墨畫,所有的一切,筆調都在一點點淡去,青鬆、大石、恭敬跪坐的老人。
而隨之的,卻是大石上的白衣人,眉目愈來愈清晰。
嘭!
泥地裡,楚珣猛得刹住腳,他懵懂了半響,並不明白自己為何突然要跑到學塾來。
“我癔症了麼?”
他呆了呆,又搖搖頭,忽然意識到自己竟夾著一副墨畫。
刷——
墨畫被打開,幾點雨滴濺在白紙上,打出清晰的印痕,畫中的人物一襲白衣,眉目栩栩如生,他伸出兩根手指頭,對著留白處,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白術?!”
楚珣猛得一驚,手指頭劇顫了顫,幾乎要把墨畫跌到泥地裡。
而不等他如何反應,墨畫又再度淡去,楚珣臉上的驚愕被僵硬定格,隨之,一點點又轉變成錯愕的懵懂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