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舊日的一切記憶(2 / 2)

高維尋道者 鵷扶君 9740 字 10個月前

“……”

約翰無奈仰起大腦袋,在燦爛的日光下,靠在桅杆上的銀白騎士目光清澈,俊美如天神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在桅杆頂端,狼頭的旗幟迎風飄散,灑下灰色的陰影。

“你真能贏?”約翰撓撓頭:“打不過就跑吧,奧丁在上,對於一個英勇的戰士來說,這並不丟人!”

“霜巨人達賽,它的頭顱隻會是微不足道的點綴,約翰啊,我一直夢想著去做一件真正偉大的事。”

白術大笑拍打他矮人朋友的肩膀:“首先,我要殺死達賽,征服腳下的海。”

“之後——”約翰發現白術的聲音突然輕柔了起來,他突然高高抬起手,指向天空,臉上的神情平靜而堅定:

“終有一日,我——要征服天上的海!”

……

倏——

時間在話語脫口的這一刹那,忽得陷入靜止,漸漸,世界在可怕的沉默中被剝離了顏色,一切鮮明的顏色,都慢慢褪成古舊膠片般的灰白。

矮人、風浪、騎士、戰船甚至是天際邊的信鴿,這轟轟烈烈的戰前一幕,也陷入了靜止,他們如同被封在琥珀裡的小小螞蟻,隨著世界的褪色,一點點的開始風化。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來得卒不及防,卻又仿佛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風靜止,雲靜止,水花靜止,雷聲靜止。

時間停滯了!

在風化褪色的世界中,唯有一個銀白色的身影始終靜默著,保持著鮮亮,他的眼神越來越迷惘,最終,那迷惘也變成了默然。

“……真是可怕的記憶啊,就像真切經曆了一樣。”

很久之後,空氣中輕輕響起一聲悵然的歎息。

約翰、莫雷爾、矮人王,這些人和龍首戰船都已經消失不見,放眼處,沒有天與地的區彆,鮮亮的世界被灰色慢慢充斥。

這裡,隻是舊日記憶的空殼——

當記憶殼的一切播放完畢後,困在殼中,被壓製了意識的本我也開始緩緩醒來。

灰色的記憶空殼裡,穿著銀白色鮮亮甲胄的白術複雜攤手開,看著自己。

良久後,他緩慢抬起頭,目光穿透層層意識,看見了自己仍在睡眠的身體。

三年前。

長安城中,黑魔身上的那塊血肉幾乎殺了他!

在被沈蓁帶來廣霞宮後,突破四濁的他時昏時醒了整整三年,可每一次醒來,都不過短短幾個呼吸,便又再度陷入昏睡。

不是血肉,不是傷勢。

種種生人肉、醫白骨的珍寶都是無用。

白術清晰知曉,那讓他昏死三年的——

是記憶!

龐大到可怖的記憶!!!

這三年裡,他在舊日的意識中不斷輪回,從騎士到俠客,從法師到卿士,他時而是獅子背上的草原君主,又時而是赤足的潦倒先生,他見著有限與無限被連成一線,宇宙的宇宙中被拉扯成寬廣的平麵,也見著原因與結果的鏈條從盲目最終串成了總和。

清醒不過短短幾個刹那。

意識又再度開始渙散。

白術掙紮抬起頭,他看見自己的軀體睡在床上,一如那過去的三年。

“那就來吧。”

他沉重閉上眼,像是在下墜,一層又一層的海水洶湧包裹了他:“讓我看看,到底還能有什麼花樣!”

……

……

“那天,我問尊者,大神通如何,他說,神通不敵業力。”

“他的三分之一是人,他的三分之二是神,這世間無物可匹配他那完美的身!”

“我是阿拉法,我是俄梅戛,我是首先的,我是末後的,是昔在、今在、以後永在的全能者!”

“忘於目,則光溢無極。泯於耳,則心識常淵。兩機俱忘,絕眾妙之門。”

“於是高天原震動,八百萬神轟然大笑。”

“……”

時間失去了意義,在漫長到似乎永無止境的輪回裡,白術耳畔模糊出現了另一道聲音。

他幾乎是跟隨本能,從高天原的記憶空殼裡脫離,循著聲音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愈走,愈走,聲音也就愈清晰……

他睜開眼,然後。

他看見了一切。

黃沙和太陽的熱量一股腦襲來,那水聲像是從天上滾到地麵來,高大的侍衛們用白銀和銅武裝自己,他們像蜘蛛,警戒在宮殿的每一處,每一處影子,都是他們編製的蜘網。

“你學得很快,從宮廷禮儀到法典,都學得很快。”

角落,穿著麻白色長袍的老婦人欣喜開口,她敬畏望向宮殿儘頭的黃金王座,旋即低下頭,溫柔將手按在女孩麵頰上,像是在撫摸一朵嬌嫩的玫瑰花:

“我從未見過如你這般迷人的百合花,以女神伊西斯的名義,便是與偉大法老的妻子相比,你也絲毫不遜色!”

在老婦人身邊,異常美麗的女孩捧著銀壺,她臉上帶著少女的稚氣和成熟女子的嫵媚,秀美的卷發溫柔垂下,落在白瓷般的肌膚和衣裙上,像清晨帶露的百合花,嬌豔動人,美得幾乎無可比擬。

女孩羞澀抬起頭,望向宮殿儘頭的黃金王座上,在那裡,坐著赤裸上身,穿戴金絲編織腰衣的白術。

他的頭冠、手鐲和腰帶,都是最璀璨而無雜質的黃金,神秘符文的力量銘刻在這些珍貴的金屬上。他對女孩微笑,然後從座上起身,雄獅的尾巴從他褶裙上墜下,讓他看起來也像一頭安靜而威嚴的獅子。

“上來。”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昔日與今時的白術同時開口,一個帶著笑意,一個帶著茫然:

“奧佩利婭!”

……

……

……

同一時刻。

在白術沉溺於昔日記憶而無可自拔時。

外界,廣霞宮。

隨著輕輕一聲吱呀聲,宮門被從外推開,早已得到過囑托的侍女們也不意外,她們紛紛行禮,恭敬低頭,讓出了一條路來。

走近宮門後,老僧也不停留,他徑直快步上前,急切看向床榻,待看清之後,眼底中閃過一絲深深的不忍。

床榻上,白術雙目緊閉,連呼吸都是若有若無,顯然是醒轉不能。

“阿彌陀佛,三年了。”方丈歎息閉上眼,對床榻邊的沈蓁開口:“他就從未醒過來一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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