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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金廷,後院。
小秋依舊在假山爬上爬下,像一隻好動的麻雀,又像一直永遠興致勃勃的野貓。無明老老實實蹲在假山底,他仰起臉,呆呆看著這個漂亮的女孩子歡快地跑東跑西,最後把自己沾上了一身灰。
那張明秀的臉臟兮兮的,隻有眸子得意地一眨一眨,像桐江最清亮的一段江水。
她好像永遠也不會累,永遠都是生氣勃勃的快活樣子。
無明從來都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就像他曾經試圖用小魚引來一隻驕傲的野貓,他以為野貓會上前,但那隻貓隻是搖搖尾巴,就頭也不回地跑遠了……
無明想自己或許是永遠猜不透小秋的,就像那時候,他猜不透那隻突然搖著尾巴跑遠的貓。
“喂!”小秋突然氣洶洶低下頭:“和尚!”
“不是和尚。”他糾正:“無明。”
“和尚!”
“……”
“和尚,你真的要走了嗎?”小秋低頭掰著山石:“為什麼?今天就要走了嗎?”
“寺裡有事務,老師也有事務交給我。”無明看著她在山石上搖搖墜落,連忙伸出手,卻被小秋靈巧躲開。
“寺裡要大家去鄭國找一個人,老師……”無明斟酌了一下措辭,小心開口:
“老師要我去……嗯,去江南和西楚的宗門,借……借一些東西……”
“今天就走嗎?”
“嗯,今天就走。”
“那你過來乾嘛!”小秋皺眉,忽得蹦下假山,那雙漂亮眼睛凶狠瞪過來,像是生氣了:“你來乾嘛!”
“我來看你。”無明有些尷尬地避開她的目光,低下腦袋:“你是我在漆金廷裡唯一的朋友,我……”
他努力組織著措辭,卻在沉默中,被一聲嗤笑打斷。
“朋友?”小秋忽然冷笑了起來:“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姓謝,和鐘離郡的郡守大人是一個姓,但我一介草民和他們可比不了!”看著愣住的無明,小秋死死捏著拳頭,大聲叫了起來:
“朋友?你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你隻知道我是漆金廷的小雜役,我叫小秋,你知道我叫謝秋嗎?!”
“我……”
“跟你說上幾句話就是朋友了?你知道什麼才是朋友嗎!和尚,你不會想跟我做朋友的!”
小秋繼續冷冷開口:“我爹是野男人,我從出生後就沒有見過他,他是一個嫖客,就連這個‘謝’字,也是我娘胡亂取的,至於我娘……”
她咬著牙,狠狠盯著無措的無明:“妓院的老鴇,就是我娘!”
“……”
“我不是個出身好的人,大家都看不起我,像你這樣的和尚,才不會和我做朋友!”
她低下頭,眼圈飛快紅了起來:“我娘是娼妓,是個老妓女!我是娼妓的女兒,她們都說我是小婊……唔……唔……”
話語被突然堵住,小秋愕然瞪大眼睛,看著那個一直沉默的白衣僧人伸手,輕輕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背著日光站立,臉上的表情在日光中模糊不清,隻讓人覺得那襲白衣像一團若真若幻的光暈,像天神輕輕降下的一個夢。
嘴唇被手掌輕輕捂住,那股好聞的檀香味道令小秋莫名心跳加快,臉也離奇紅了起來。
“以後不許這樣說自己,還有……”無明微微俯身,嚴肅平視著小秋,一字一句認真開口:
“貧僧永遠,都是小秋姑娘的朋友!”
心口一陣一陣的抽緊,在良久的沉默後,小秋突然抬起頭。
這個古怪的女孩促狹舔了舔無明手心,然後滿意地看著他如受驚貓兒一樣高高蹦起,慌得不知所措。
在無明的胡蹦亂跳中,她抹了抹發紅的眼眶,然後用力地笑了起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