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呢!”年輕人伸手一指。
在他手指處,是在鬨市的街角中,一個麵上蒙著薄紗的美人莞爾一笑,用力招了招手。
“呀!”謝梵鏡跳了起來:“是你呀!”
……
……
……
城中,青石鋪就的小巷裡。
小秋快活地像一隻歡喜的貓,嘰嘰喳喳,無明默默跟著她身後,時不時點頭附和。
兩年不見了,她還是熟悉的樣子,還是那個喜歡在假山上躥下跳,喜歡把自己無端沾上一身灰的小女孩。
兩年了,一切好像什麼都變了,又好像什麼都沒有變……
“在你走後沒多久,我娘就把漆金廷賣掉,和太州的一個富商成親了。”小秋睜著漂亮的眼睛:“我一直在等你,可沒想到你居然也來江南,還在太州開壇講經了!”
“我也沒想到啊……”無明默默地點頭,他沒有想到漆金廷會被賣掉,也沒想到,小秋會遠遠從江北到來了江南。
他莫名心亂得很,但是為什麼,卻好像怎麼也說不清。在法壇的時候,他似乎是聽見聲音了,但等到轉身的時候,又什麼都沒有……
突然,在他忍不住陷入胡思亂想之際,前麵蹦蹦跳跳的腳步聲戛然而止,突兀停了下來。
無明訝異抬起頭,也停住了。
“我沒想到,你居然會這麼厲害,我一直以為你隻是個傻和尚。”小秋輕輕踢著腳下的碎石子:“這兩年,你好像變了很多了。”
“我……”無明楞住了,一時沒想好要怎麼接口,而小秋看著他呆呆的樣子,也撲呲笑了起來。
“喂!我今年十六了。”沉默了半響,在弄堂的濃陰裡,一個細若蚊呐的聲音從女孩唇齒小聲傳出:
“阿娘說。
我可以嫁人了……”
無明心臟猛得跳了跳,顫得像擂鼓。
他扭過頭,看著扭捏的小秋,一張如玉的側臉,耳朵邊蜷曲著碎碎的烏發,脖頸處露出的肌膚像象牙般溫潤,盈盈動人。
那個野貓一樣的女孩已經長大了……
她有了女人浮瓏的身姿,也像個年輕女人一樣,開始用胭脂來畫眉。梅花般冷冽的熏香從她衣袖輕輕傳來,帶著清清淡淡的,凜冬般的寒香氣……
“後天……”仿佛一炷香又仿佛隻是刹那的刹那,在凜冽的香氣中,他被人輕輕地擁抱了。
來不及錯愕,小秋扭頭便跑,笑聲遠遠如銀鈴傳來:
“記得來這裡找我!”
……
日光絢爛。
長滿青苔和藤蘿的蔭涼巷弄裡,無明複雜看著那襲紅衣飛快跑遠,眼底閃過一絲掙紮的神色。
他回到自己所住的客房,關上門戶,也像隔開了兩個世界。
兩年前……
坐在椅子上的無明用力搖頭,緊緊皺眉。
兩年前,他被北衛巨室中的葉鬱冉和竇方追殺。明明是萬劫不複的死局,可在腦海裡,卻偏偏並沒有關於那段的記憶……
他在一座小荒山慌亂醒來,四處都是散亂的酒甕,滿滿滾了一地,映著天上的月明如水。
在頭疼欲裂的痛楚中,早不見了葉鬱冉和竇方兩人的行跡,而驚愕下,無明也惶然發覺自己因元神受創,竟從金剛境墜下了陽符。
在走出荒山,在向山民問過時序後,滿心的訝異更是不必多提。當時,距離他被葉鬱冉和竇方兩人追殺的那日,已經足足過了三天……
那三天裡,他的記憶始終是空白一片,像是被一隻手給無形抹去了,又像個另一個接管他的身體,把他的意識壓製到了最深的末端。
“那三天……”他閉上眼睛,想起小秋剛剛的話語,又想起法壇上,那道似有似無的目光,一時間心亂如麻:“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不過片刻,腰間的傳信玉圭突然一閃,也驚醒了迷惘中的無明。
他神色一正,連忙起身,肅然行了一禮:
“老師。”
“我要你做的事……”玉圭裡,廣慧的聲音遙遙傳來:“進展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