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鉤掙紮仰起頭顱,這位金剛寺的龍華院首座,爛陀寺布局多年的暗子目光晦暗,他勉力看著石頭僧一步步踏波走近,自嘲低笑:
“有趣,還真是有趣!”
“元神也不似元神,你居然連泥丸宮都沒有嗎?”
“然因……”
“你修的到底是什麼法?行的,又是什麼道!”
“……沒想到金剛寺裡,還真被你們滲進來了,我從未想過你竟也是彆家的暗棋。”石頭僧默然看著垂死的然鉤:
“寺裡麵,如你這般人,到底還有多少?”
“你早已背寺了,一介叛僧操甚麼心,如我這般……如我這般人遠比你想得還要多!”垂死的然鉤冷笑連連:
“兩禪宗的爭端,你明明已是脫身了,卻非要摻和,就不怕引火燒身嗎?!”
“然因,莫要自狂自傲了!”
這一刹那,四柄仙劍竟是錚錚齊動,幾乎要被然鉤奔湧如龍的血氣打飛。他奮力昂首,嘶啞狂笑一聲:
“今日是我修為不繼,若有人仙出手,殺你——便如屠狗宰雞!”
廣袤海疆都被最後的血氣撼動,像一隻大手,在不斷攪弄著風雲,掀起重重如山巨浪!
石頭僧黃庭中光華一閃,他伸手,握住最後一柄飛出的明黃色仙劍,目光淡漠。
“煉精化氣,練炁化神,之後便是練神返虛,煉虛合道。”
他平靜開口:“我已觸及到煉神的門檻,在古籍記載中,如我一般的,被稱為半步至人。”
“至人,半步至人嗎……”然鉤目光短暫亮起,明如金燈,又緩緩黯淡了下去:“你背佛,隻怕入不得西天極樂了。”
“你若知道這世上神佛,知道那群上界神聖是什麼模樣,隻怕便不會如此作想了。”
石頭僧揮劍,五柄仙劍共鳴發力,將然鉤的頭顱一斬而落。
“我叛佛……”他看著那滾落海麵的頭顱,歎息一聲:“是為了救世啊。”
風晏浪清——
一切落下帷幕後,墨玉般深沉的海麵上,唯有石頭僧一人站立而已。
黑羊咩咩叫了兩聲,緩緩走到他身畔,蹭了蹭褲腿。
“兩禪宗的恩怨……你我兩人合力,能勝過一尊人仙嗎?”
石頭僧輕輕撫了撫羊頭,長歎一聲,又搖了搖頭:“打生打死,恩恩怨怨,終歸也不過是螺螄殼中做道場。若非萬不得已,我難道想淌這片渾水?”
如來禪。
佛家六神變——神足通!
即便石頭僧意外轉修了仙道,對此也是震撼莫名。
在石頭僧的宏業,這樣一人即便不能為己所用,但也不能死在無謂的內耗中。
而若庇護無明,便等同主動跳進了兩禪宗間數千年的舊怨,那時候,恐怕直麵六境的人仙大能,也並非不可能。
“真是兩難啊……”
他歎了口氣,將目光投向海疆的儘頭。
那裡,一群白毛龍蛇驅策風雷,龐大的軀乾把無明等人團團圈住,而在遠處,還有一群五境修士正在分波踏浪趕來,恐怖無邊。
“少年人終究不智,連有內鬼都不知嗎?”
石頭僧歎了口氣,雙手結成一個古怪的手印。
而在手印結成的刹那,漆黑海域上,天神的斷首輕輕顫了顫。
在那空洞的眼底,一點火光倏忽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