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早之前,慧炬寶光王佛和元宮三炁上帝爭地,兩人把西海打得蕩然無存,幾乎要天崩地裂了般,最後是在諸聖的勸阻下才肯罷手,勉強了握手言和,可誰知一切止戈後,元宮仍是意氣難平。”
“依照舊例,以二十五年為一期,慧炬的天將們便要挑選一批肉身童女,用來充實祂在下界的金宮,這一回,天將們欣喜若狂,因為他們找到了絕無僅有,在下界也似乎是無可替代的女人。”
黑衣僧人用箸將那道炙佛手分爛,鮮甜的焦香便再不受皮肉的束縛,一股腦竄了出來,熏人欲醉。僧人的聲音順著香味傳來,也像融入了那片香:
“女人有多美呢?我聽說古籍裡把所有美好的言辭都用儘了,卻最後還是寫下未儘,盱盱然……天將們欣喜若狂,把女人小心翼翼送進了金宮,他們的苦心並沒有白費,看過女人容貌的慧炬當晚便降下法象,親臨了金宮,再之後——”
黑衣僧人意味深長笑了笑:“便有了這道菜名。”
“什麼?”
“女人是元宮假扮的,祂在與慧炬歡好時乘其不備,一刀斬落了慧炬的左手,當天晚上,整片大地都能聽見慧炬的吼聲,金宮附近的數十座人世城邑爆碎,被吼聲震成了齏粉,千裡都染血。”
黑衣僧人說:“那隻斷手被元宮後來烹食了,祂的每個屬神都分到了肉塊,為了羞辱慧炬,炙佛手的名號被傳出,也漸漸在有心人傳唱下成了食譜。”
“……”
“這些話隻是想告訴你一個事實罷了,你們的佛,從來都不是什麼善類。”
黑衣僧人朗聲笑了一聲,徑自從坐上起身,牽著黑羊緩緩退出了白玉京。
滿殿的歌樂笙簫他都沒有再看一眼,滿座的賓客也都仿佛如泥塑木雕,默視著黑衣僧人大搖大擺踢開了殿門,放肆至極,旁若無人。
“極樂之宴,就應當是百無禁忌。”
黑衣僧人在白玉京外回身,含笑與沉默的無明對視:“請儘情享樂,勿要辜負了王服先生特意設下的好宴。”
“主人真是王服先生嗎?”
“真與假,虛與實,對這裡,對這白玉京裡的人……”黑衣僧人笑笑:
“又有什麼不同呢?”
——
又是一聲鐘響。
主人從主座上起身,他淡淡掃了殿外牽羊的黑衣僧人一眼,然後輕輕擊掌。
舞姬和樂師們不約而同停下了動作,長拜著無聲退入宮門,在萬籟俱寂中,白玉京簷前的風鈴聲便格外清晰了起來,像叮咚的泉水。
“難得夫子領著龐自然、孫學洲他們這些師兄弟去了十三域,天高皇帝遠,我也要好生玩樂一番。”
主人的話語激起一陣騷亂,那原本木然的賓客們紛紛躁動了起來,他們一個個急不可耐的伸長脖子,先前的半分雍容和貴氣都蕩然無存,他們瞪大了眼睛,舌頭也伸出,活像一隻隻饑渴,迫切等待著投食的狗。
“不要急,依慣例來的,自然是人人都有。”
主人笑:“但眼下,依照待客的禮節,我自然要先招待新客們。”
他目光在無明身上短暫停留了刹那,然後輕輕擊掌,身後的寬大屏風登時窸窣,轉出了幾個人影。
“出來吧。”
主人眉鋒一挑:“讓新客見見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