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發小身上散發的氣壓越來越低，沈飛航連忙打補丁，“可能是沒來得及說吧！又或者他根本沒有打算出國，你最好問清楚再——”
“你確定這個消息是真的？”簡星洛冷冷地打斷他。
“這……這是秦衍親口跟我說的……”沈飛航發現自己好像捅了個大簍子，“但其實吧，我也不太確定……”
簡星洛沉默了片刻，忽然起身推開椅子，“今天這頓我請了，代我向路老板說聲對不起。”
“哎阿洛你去哪裡？”
“砰”的一聲響，簡星洛麵無表情地關上車門。
“簡老師？”秦衍正好從大門裡走出來，一見他就笑了起來，“你怎麼來了？”
簡星洛懶得和他寒暄，微一點頭後就直奔主題：“秦先生，我來找小煜。”
“那可太巧了，他今天上午剛到家，現在正在書房陪老爺子說話。”秦衍做出“請進”的手勢，“簡老師來得剛好，可以幫我們勸勸他。”
簡星洛往彆墅裡走，“勸他什麼？”
“勸勸他出國前搬回家裡來住，省得來回跑，怪辛苦的。”
腳步凝滯了兩秒又恢複正常，簡老師若無其事地點頭，“好的，我會儘力。”
“小煜，你們簡老師來了！”秦衍對於簡老師真正的內心活動一無所知，高聲喊了一句。
很快，程書煜急匆匆從書房裡跑出來，跑得太急差點沒刹住車，“哥——老師？你怎麼來了？”
“有點事要跟你說。”簡星洛克製住翻湧的糟糕情緒，禮貌而平靜地問：“可以去你的房間談談嗎？”
“當然可以。”程書煜一腦門子霧水，但還是乖乖地帶著簡老師一起上樓了。
臥室的門被關上，“哢噠”一聲落了鎖。
“哥哥你怎麼——”話音未落，他的領口就被一隻手給揪住了，下一秒，他猝不及防地被壓到了門板後。
揪住他的那隻手白皙修長，指關節透著好看的粉，他的腦子裡不由自主聯想起，如果這隻手裹住的是他的……
“你要出國？”冷冰冰的聲音將他從帶顏色的幻想拉了出來。
“什麼？”他回過神來，“哥哥怎麼……”
手指用力到骨節發白，簡星洛再次問道：“你是不是要出國？”
程書煜下意識解釋道：“沒有，哥哥你聽我說——”
“如果不是沈飛航告訴我，你是不是打算一聲不吭地離開我？”清泠泠的嗓音變得有些低啞，簡星洛的嗓子裡像是哽住了什麼，一字一頓艱難地問道：“所以，這就是你這段時間，故意躲著我的原因？”
漂亮的桃花眼尾染上了緋紅，程書煜的心臟瞬間差點直接被捏碎了。但他還是強忍住想一把將人揉進懷裡的衝動，故意問道：“哥哥……是舍不得讓我走嗎？”
“你他媽的在說什麼廢話？”簡星洛徹底爆發了，紅著眼眶，咬牙威脅他，“程書煜，你敢走試試！”
“為什麼？”程書煜一瞬不瞬地盯著他，語氣平靜又失落，“對於哥哥來說，其實我……我是可有可無的吧。一直以來都是我纏著哥哥，剛好趁著出國的這段時間，讓哥哥可以鬆一口氣，這樣可能對哥哥——”
尾音戛然而止。
簡星洛用雙唇堵住了他的嘴。
時空在這一瞬間都靜止了。
嘴唇上傳來異常溫熱的觸感，程書煜僵硬地垂下了眼神。
長而濃密的眼睫正脆弱不安地顫動著，像是一隻蝴蝶落在他心上，一下一下地扇動著翅膀，酥酥麻麻的電流幾乎快要麻痹了他的心臟。
這是簡星洛第一次主動吻他。
“不要走……”簡星洛往後退開了一點，如畫的眉眼攏著一層說不出來的委屈和傷心，“程書煜，我可以賺錢養你，我可以努力讓你下半輩子都衣食無憂，所以你不要走，我……我很需要你。”
嘀嗒、嘀嗒、嘀嗒……
幾秒後，程書煜動了。
他猛地一把將人打橫抱起，然後用身體狠狠壓進臥室中央的大床上。
“我好開心……我要開心瘋了哥哥……”
小狼崽子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我不會走的，哥哥……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會離開你，就算是死，我也絕不會對你放手的！”
“那你到底什麼意思啊……”簡星洛的心又酸又脹，再次被小狼崽子的氣息完全包圍住，一種說不出的滿足感讓他忍不住喟歎出聲。
長久的擁抱後，程書煜終於平靜了一點。
“我從來沒有答應過誰要出國，哥哥。”他用嘴唇貼著凸出的鎖骨，說一下就要黏糊糊地親一下，“也沒有躲著哥哥，隻是非常努力想克製住自己……想給哥哥更多喘.息的空間，不要那麼快就厭煩我，更害怕自己會忍不住對哥哥做出一些可怕的事……”
“可是我也……我也從來沒說過討厭你黏著我啊……”簡星洛摟著他的脖頸，第一次說這種直白的話，羞得耳尖通紅，“如果是因為暑假時我太忙了，忽略了你，那我向你道歉。”
“嗯？”程書煜的耳朵動了動，抱著他翻滾了一圈，“那哥哥的意思是，很喜歡我黏著你了？”
簡星洛被迫趴在硬邦邦的胸肌上，失笑：“不討厭就是很喜歡嗎？”
“不然呢？”小狼崽子緩緩磨了磨後槽牙，彆有意味地揉捏著他的腰，“我要哥哥親口說，喜歡還是不喜歡？”
“哈……癢……”簡星洛想從他身上翻下去，卻又被小男友一把死死抱住了。
“讓我再抱一會兒。”程書煜歎息般收緊了手臂，“天知道這段時間我忍得都要發瘋了……”
良久後，簡星洛小聲地命令道：“以後彆再這麼嚇我了，小壞蛋。有什麼事就坦誠地和我說，不好嗎？”
他沒有足夠的經驗，還不會遊刃有餘地處理戀愛的問題，但他會努力去學習。
“嗯哼～”程書煜哼哼唧唧地應了，忽然又想起什麼似的，“可是哥哥呢？哥哥也沒有跟我坦誠全部啊。”
熟悉的腔調，像是撒嬌又像是抱怨。
“你指的是什麼？”
“就那個啊……”小狼崽子不動聲色地動了一下，咬著紅彤彤的小耳垂，呢喃般悄聲問道：“哥哥到底為什麼……不讓我進入……”
這是他無法釋懷的一點。不是不做不行，而是他一想到心愛的人還有一處對他緊閉著大門，而他甚至連原因都不知道，他就忍不住陷入無窮無儘的自我懷疑中。
對於哥哥來說，我和彆人好像也沒什麼不同啊。
“唉……”簡星洛歎了一口氣，熱燙的臉貼著鼓動的胸膛，“你真的想知道嗎？”
“當然想知道啊。”程書煜親吻著他的發頂，“不過，如果哥哥真的不想說，我也不會逼你的。”
簡星洛閉上眼睛，“因為……在我很小的時候，我曾親眼見過、見過我媽媽被……被我現在的繼父，壓在沙發上做那種事。而那時，爸爸還在醫院裡插著呼吸機長眠不醒。”
他不知道彆的小孩兒是幾歲開始擁有記憶的，他最早的記憶要追溯到剛剛會走路時。
所以即使父親早在他五歲時就離開了，但是今天他對於父親的記憶仍舊很深刻。
那是一張非常英俊深邃的麵容，總是喜歡將他高高拋起，然後再大笑著一把接住，用沒剃乾淨的胡渣蹭他的小臉蛋，將他扛在肩上穿過人來人往。
那是他人生中遇到程書煜之前，最幸福最快樂的日子。
直到一場車禍，奪走了父親的生命，讓他成為了植物人。
很長一段時間裡，孟女士每天都以淚洗麵，他每次都用自己的小手握著父親的大手，不停地叫著“爸爸爸爸”，但是男人再也沒有回應過他。
後來，孟女士漸漸不再帶他去醫院，自己去醫院的頻率也越來越少。直到他有一天提前從幼兒園回家，墊著腳尖擰開大門，然後就聽到臥室裡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響。
男人的低.喘聲，和女人似泣非泣的叫聲。
他的記憶深處裡，始終牢牢印刻著那一天他親眼見到的一幕，即便那時候的他還不懂他們在做什麼。
“人的記憶其實是會添油加醋的。”簡星洛低聲說出內心最深處的秘密：“當我第一次接觸到性，終於明白他們當時是在做什麼時，我的腦海裡便湧現出了當年所有的細節，甚至添油加醋地放大了一切。那種被背叛的憤怒感和惡心感，從此就揮之不去了。”
他真正意識到自己出了問題，是初中有一次被一個女生抱住，還開玩笑似的試圖強吻他，他差點當著所有人的麵吐出來。
這就是親密接觸障礙的來源。
“哥哥……”程書煜完全沒想到理由居然是這樣，一時手足無措，隻能反複撫摸著他的脊背，“對不起，我不該逼你的……”
簡星洛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沒事，說出來，竟然感覺輕鬆多了。”
“這件事，你和你媽媽提起過嗎？”
“沒有。”簡星洛搖了搖頭，“她以為我年紀小，根本不記得那些事了，她甚至以為我早就忘記了爸爸。”
這是橫亙在他們母子之間二十多年的裂痕，他始終無法釋懷孟女士的背叛，來得實在太快了。
“哥哥，你可以抽空和她談一談這件事的。”程書煜輕聲細語地勸慰他，“也許你的記憶出現了一點點偏差，也許她一個人帶著你太辛苦，才會那麼快尋找新的寄托，又或許她本來就是薄情寡意的人。”
他抱著懷裡的人換了一個姿勢，讓他們可以麵對麵地注視著彼此，“但無論如何，你現在有我了。我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樣，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的，哥哥。”
“我知道我心理有問題，但這個問題難以啟齒，問題就愈演愈烈了。”簡星洛無奈地摸了摸他的臉，“每次到了那一步，我的腦子裡就控製不住，會浮現出醜陋不堪的場景。”
程昊出軌被他捉奸在床的那一天，他本來是準備再嘗試一次，如果還是不行的話，他已經計劃去看醫生了。
“嗯？”程書煜故作驚訝，“哥哥和我親密的時候，居然還有精力去想那些無關緊要的事嗎？”
簡星洛的臉又紅了，“有時候是會控製不住吧……”
但其實除了第一次嘗試時，他想起過那一幕，後來再和小男友親密他總是被弄得失神，就很少會冒出那些畫麵了。
但小狼崽子非常顧及他的感受，即使忍得大汗淋漓，也不會強迫他做到最後一步，所以就……
“那看來，還是我不夠努力啊……”程書煜若有所思，忽然從床上一躍而起，“哥哥，我們回家吧！”
“啊？”簡星洛懵懵地任由他牽著往外走，“怎麼這麼突然？”
小狼崽子衝他燦爛一笑，露出一點鋒利的小犬牙，“快點回家，我才能開始努力啊！”
“啊？努力什麼？”
“努力讓哥哥在我懷裡忘掉所有的一切，隻知道嬌氣地哭著求我繼續……”
回家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