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攝至此都還十分順利,然後就卡在了男女主初見那場戲裡動彈不得。
忠勇公世子唐祐安和鎮國公府嫡女上官榮是指腹為婚的娃娃親,兩家世代交好,雙方父親親如兄弟,早在各自成親前就約定過,下一代如果都是男丁或都是女孩就義結金蘭,如果一男一女就成就秦晉之好。
這個約定在上官家男丁全部戰死,隻留下上官榮這麼一個遺腹女之後更為堅定,唐家老爺子甚至把這件事當做自己的畢生心願,逮著機會就要為兩個小輩牽線搭橋。
是以,即使上官榮被養母關在宅院之中,也能收到不少唐公爺悄悄遞進來的東西,其中就有一些關於她那個素未謀麵的未婚夫的消息。
今天祐安寫了一首詩使得上京紙貴啦,什麼忠勇公世子贏下了蹴鞠比賽啦,唐世子又得到了聖上的嘉獎啦……給上官榮沉悶寡淡的生活增添了不少樂趣,因著二人出生以來就定下的姻親,上官榮也就順理成章地把這位驚才豔豔的世子當做了將自己拉出泥塘的一束光,滿心歡喜地等待及笄後嫁入忠勇公府,開始新的生活。
她一天一天數日子,終於等到及笄那年。按東宋的習俗,未婚男女成親前隻可以在二月初的春日宴上見麵。這一天,她的養母終於在忠勇公夫人的熱情勸說下將她放出了家門,讓她盛裝出席去和未婚夫見一麵。
男女主初見這場戲的情節就是,春日宴上上官榮滿心歡喜會見唐祐安,卻被唐祐安直白指出自己向往的是琴瑟和鳴紅袖添香的靈魂伴侶,上官榮不通詩文又過於招搖,並不是自己心儀的對象,他會抗爭到底,絕不可能娶她。
上官榮大受打擊,恰好宴會進行中時女賓這邊有人行刺,假淑女上官榮挺身而出,穿著一身繁複雍容的貴女盛裝,從女賓的賞花園將人打到了男賓的宋水橋畔,打得是衣鬢淩亂,粉腮含露,備受寵愛的男主連夜跪祠堂表示這場婚姻絕無可能!
打戲蘭秋當然沒有問題,彆說裹成個粽子打架,就是讓敵方雙手雙腳,她依然有辦法漂亮製敵。
這場戲對她而言,難就難在,表現出愛慕世子,將他當做未來的救贖,卻又被無情打破的情緒來。
這是劇中上官榮和唐祐安的初見,也是日後上官榮第一次正麵反抗母親,借著千裡追夫的名義逃離上京的伏筆,張導要求她一定要表現得足夠期盼又足夠崩潰,要有那種“她世界中唯一的光滅了”的感覺。
蘭秋瞪大了一雙眼睛,充滿“欣喜期盼”地望向鐘譯,然後還沒來得及說出台詞,就又一次被張曉生喊了cut。
初見第一鏡第九次失敗。
“是讓你見暗戀對象!不是讓你去菜市場挑豬肉!”張曉生擎著個大喇叭憤怒吼道。
徐瑤忙站出來打圓場,連連說她再給蘭秋講講這段戲,張曉生卻不吃這套了。
他不客氣地說:“你給她把戲掰成苞米碎喂進去!她蘭秋能給你原樣拉出來!我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麼木的演員!”
徐瑤還想再說點什麼,張曉生卻已經宣布這組暫停拍攝,然後把蘭秋和鐘譯拉到一邊,強硬地要求二人十指相扣,又把蘭秋的臉掰到鐘譯眼前。
“蘭秋!上官榮!你好好看看這張臉!全球最帥男明星top!你看看這雙眼睛!塞納河畔的春水!你一點都不心動嗎!你是石頭嗎!你想想喜歡的人!你但凡有一點點喜歡的樣子啊!!!”他崩潰地吼道。
“那我們蘭秋這麼好看,也不像個花癡啊……”係統的小聲逼逼在張曉生殺人的目光中銷聲了。
蘭秋看看無辜被牽連的鐘譯,又看了看暴怒的張曉生,尷尬道:“那我確實,從沒想過對象的事啊,要不然……”
“你想都彆想!這場戲必須一鏡到底!你的情緒必須到位!”張曉生舉著喇叭憤憤開口,蘭秋絲毫不懷疑,要不是喇叭擋著,他的唾沫星子能直接濺她一臉。
“你給我在這和唐祐安好好培養感情!上官榮!”
張曉生丟下這麼一句話就走了,徐瑤看了看二人的狀態,自覺已經沒什麼話好講,便把係統拉走,給他們留了個雙人空間。
鐘譯倒是脾氣好,連cut九次,劇組裡工作人員都有點煩躁了。他這麼一個大影帝,現在還要把強迫拉過來幫助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明星入戲,也不見煩躁。
他搖了搖兩人被迫相扣的手,也不說話,隻是嘴角抿出了個淺淺的微笑。這笑看起來十分斯文秀氣,和他本人天潢貴胄般的氣質十分不搭,也和劇中前期混世魔王的唐祐安不搭。
蘭秋無奈了,即便她本人並不大在意這份工作,這也不代表她可以心安理得地耽誤他人的時間。
她難得有些心虛,不太自得地說:“不好意思啊,是我的問題……”
鐘譯又搖了搖手,示意她不必多說,他的手和蘭秋的一樣,生得寬大纖長,兩隻不似凡人的手握在一起,倒真有幾分神仙眷侶的感覺。
“不可以想一想對象的事嗎?”他突然開口,深沉多情的桃花眼泛起笑紋,直直看著蘭秋。
“什麼?”蘭秋一時沒反應過來。
鐘譯歪了歪頭,這個略顯幼稚的動作在他成熟包容的笑中有了幾分獨特的魅力。他的語氣十分落拓大方,好像並不為自己魅力失效而惱怒:“對著我,想不到任何關於愛情,或者心動的往事嗎?看來我真的老了。”
蘭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也就自然地移開了視線。
然後,就看見了男人如玉般潤澤纖長的食指側麵,有一條紅線樣式的痕跡豎著穿過了三根指節,在虎口處利落斬斷。
鐘譯對人的微表情很敏感,悶笑著解釋道:“胎記,形狀還挺特殊的是吧?粉絲說是我上輩子孽緣太多,這輩子直接斬斷了,注孤身。”
蘭秋沒有說話,她的視線在鐘譯手指上凝視許久,才木然抬起頭。
她突然想起來了,上輩子,她好像也曾經有過一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夫,那個人為了她生生握斷了本命劍,說要叛出家族和她浪跡天涯。
後來她用指骨為他重新鑄劍,他卻將他的劍道和他的劍永遠封印在了指中劍鞘。他一生再未拔劍,隻餘下指間那一條鮮豔似血的紅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