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膏河也在原有河床的基礎上被人工開挖過。
甚至田間地頭也挖了壕溝,修了水渠。
河溝渠開挖時,河堤上下,密密麻麻的人頭攢動,人聲鼎沸,萬馬奔騰的感覺。挖好完工的河溝渠要用白石灰粉末劃上筆直的線條,那場景煞是好看。
大多就是為了好看。好看,有些人的臉上才有光。有光,才能照亮前途。
那年冬天,天寒地凍,白膏河集老百姓挖“前曹溝”。這是一條中溝,工程量頗大,工地之上人山人海。男女老幼都有,還有人喊起了號子。
號子聲有節奏,動力感十一分足,從遠處飄來,讓人充滿力量。
河工工地上,吳德仁的父親挑著兩兜一百來斤重的淤泥從溝底向上爬坡時,腳下打滑,順著坡度50度角的溝坡,從半坡滾落至溝底,摔壞了腰。
至此,畜生落下病根,沒錢治病。腰壞了,隻能靠輪椅活動。
於是喝酒就成了他人生中唯一的事情。人們經常見他輪椅的扶手下掛著塑料酒瓶,以酒代茶,喝醉了罵人,罵累了喝酒。
五年後,終於畜生在醉酒中死去。據聽人說,畜生死的很幸福的模樣,雖然彆人認為他醉了,但他本人帶著笑。
吳德仁母親含辛茹苦地拉扯著五個孩子。沒了吳德仁父親,親戚們開始同情起這個困難的家庭,偶爾伸出援助之手,或者幫著打理田地莊稼,或者送些麵粉粗糧,或者借給現錢等。
在親戚及左鄰右舍的幫襯下,國家的政策也越來越好,孩子們也越來越大,這個艱難的家庭總算度過難關了。
五個孩子中有四個人的性格隨了吳德仁母親的堅韌忍耐,隻有吳德仁的品性像極了他的酒鬼父親。
吳德仁母親有時罵吳德仁“都是你那個死鬼爹作的孽,才生出你這麼個東西。”
吳德仁所在的村莊叫做吳寨。
全寨八成以上是吳姓。另外還有一成張姓,幾戶趙姓。張姓人家是過去逃荒要飯的一戶落難到吳寨,在吳寨為吳姓地主種地,後來隨著土改,就落戶居住在吳寨了。趙姓人家是吳姓人家的女婿,落地生根,慢慢開花結果,才有了趙姓幾戶。
這也是譙州地區農村的特點,村莊名多為xx莊、xx寨、xx樓等。以該村莊姓多者為村莊名,王莊就是王姓者居多,李莊就是李姓者居多,馬樓就是馬姓者居多,朱家寨就是朱姓者居多。村莊的主事人通常由該村莊的族大人多者擔任。
吳寨西麵是一條鄉村主乾道,過去是土路,後來鋪成砂漿路,如今已經鋪成了五米寬的水泥路,勉強容得下兩輛小汽車通過。
這條鄉村主乾道,沿著向陽河岸修建,直達古渦河北岸的高壚老街。水泥路西側,則是向陽河。春夏秋三季,路的兩岸還是有一番風景的。
開挖這條向陽河的時候,吳德仁的父親是出過力的,他是親曆者、參與者、開挖者。
後來多年,無論春夏秋冬,吳德仁父親隻要喝了半斤白酒以後,就會脫掉衣服跳進向陽河裡,狗刨式遊幾圈,炫耀著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
圍觀者眾,尤其在冬天。沒辦法,大冬天,零下十來度,有人在結冰的河裡撲騰,場麵太引誘人了,值得觀看。
吳德仁父親對圍觀者驕傲地顯擺,並罵罵咧咧“這條河就是老子我挖的,我想啥時候洗澡,就啥時候洗。”
“我也挖了!”圍觀者中有人大聲喊。
“我也挖了!我和孩他娘一起抬的泥兜子呢!”也有人顯得不服氣的樣子,衝著吳德仁的父親喊道。
“恁他娘的算個啥!我的手指頭還打斷一根呢。”吳玉華舉著右手叫道。
吳玉華,當年挖向陽河時是抽水機手,在搖抽水機時,不慎被搖把的返回力量打斷了一根手指頭。
“挖這條河的時候誰沒出過力?啊?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如果真沒有這條向陽河,八幾年的時候發水,咱這裡說不定會淹死好多人嘞。”人群裡說話者是吳玉山,當年的生產隊長。
吳德仁的父親又開口了,大聲嚷嚷“講出力,鐵蛋娘出力最多,抬泥兜子一使勁,鐵蛋出來了。哈哈哈……”
原來鐵蛋娘懷孕九個月的時候,挖向陽河,抬泥兜子,因為勞累,小產,就在向陽河工地把鐵蛋生了下來。鐵蛋父親認為孩子淘氣,就取名鐵蛋,名字賤好養活。
“哈哈哈……”大家一陣哄笑。
如果鐵蛋在場,一定會撿起幾塊碎磚頭,砸向正在河裡撲騰的吳德仁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