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陽郡地區有一種野草,俗名趴根秧子。其生命力極強,一節一節的生長,一節分三節,節節有根須,匍匐地麵前行。其生長速度很快,如果給它足夠的雨水和鬆軟的土壤,一夜之間可以長出三五節來。即使在旱季,在板結的土壤中,趴根秧子依然可以旺盛地生長。
當地農民很擔心這種野草長到自己的莊稼地裡,一旦發現有,需及時徹底清除,否則很快鋪滿莊稼地,爭莊稼的營養,絕對減產。當地人說,趴根秧子把莊稼吃了。
事情皆有因果。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人走背運,放屁都會砸到自己的腳後跟。何況,人在做天在看。無關乎福德。此後幾年,吳德仁的日子著實難過,過得卑微至極。此事之後,在此期間,吳德仁時時處處受到本校不少同事的擠兌與歧視。
遠古時期,中古時期,近古時期,從一個慶典到另一個慶典,便誕生出不多的很有意義的日子。這是一種文化的傳承。記住值得紀念的日子,用一天兩天三天或者更長的時間儘情狂歡或休閒,儘情放鬆或豪醉,是人追尋快樂幸福的方式。此方式被眾推著前行,不斷變化著花樣。
不知何時開始,各行各業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節日。在這個節日裡,總要開個聯歡會,或者座談會之類,發點紀念品,送個慰問金,等等之類的活動。誰能說這不是好事呢。
接下來吳德仁的教師節,卻不甚好過,彆人高興,他卻高興不起來。值此日子,郡裡鎮裡召開全體教師會,知曉此事的外校同行見到吳德仁也躲得遠遠的,唯恐躲之不及。特彆是女老師,對吳德仁更是指指點點,嘴裡不乾不淨地嘀嘀咕咕。場麵尷尬,後來吳德仁索性稱病,不去參加了。
卑微到土裡也會被挖掘出來,曬一曬,晾一晾。好漢無處不在。白膏河中學校內的個彆男學生有意公然頂撞吳德仁,並以令狐琴事情的名義辱罵他,大有路見不平一聲吼的英雄氣概。
白天,光天化日,一切尚好。天黑,月黑風高,就難說了。月黑風高夜,妖魔鬼怪時。
那幾年,晚自習放學,已經是晚上九點,吳德仁基本住校,或者與其他人結伴回家,從來不敢一個人獨行。
從白膏河中學到吳寨中間要經過幾個村莊,繞不過去的,是必經之路。隔三岔五,間或在村頭路邊會碰到幾個閒遊蕩的無所事事的男青年或已經畢業的人或其他好事者,這些人看到吳德仁路過,要麼正人君子似的對著他辱罵幾句,要麼撿起路邊的碎磚頭,像砸流浪狗一樣砸他幾磚頭,要麼攔他下車推搡幾下。
即使武林高手,縱使武功蓋世,也難經得起道德的批判。吳德仁縱然有還手的力量,但缺乏還手的勇氣與膽量。毫無由頭,又好像正義在胸,就是要騷擾你,怎麼啦。
太不容易了。幾年時間,吳德仁衰微很快,走起路來,其腦袋耷拉地更低了,麵色發青,在其臉上已經尋找不到青春的痕跡。
時間是最無情的綿延,也是最有情義的朋友。它帶走了人想忘卻不能忘卻的事情,想挽留不能挽留的人或物件。它衝刷著一切,不管不論人的感受。最好的與最不好的,總能讓人記起。
平地一聲雷,春雷轟轟,萬物複蘇。上世紀八十年代已降,“打工”一詞成為社會時髦語。在此之前,譙州人衡量一個人,著重看人品、人格、道德、倫理、相貌等,判斷其是否傳承著老輩流傳下來的優秀文化傳統、優秀禮儀文明等。名利錢財很重要,但乃身外之物。做人更重要,“彬彬有禮,然後君子。”
龍陽郡曆來俠義的故事經久流傳,很多。方直小時候聽其外公講過的一個真實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方直外公的爺爺,方直稱其為太祖公。那時,太祖公家有上百畝良田,同時在白膏河老街開了一家香油坊,在本地稱得上是大戶了。太祖公會些武術,一般人很難近身,兼以良善義氣出名,廣交四海朋友。其交結朋友不論貧富貴賤,即使上門討飯的乞丐,太祖公也會要求家人出具熱飯熱菜熱湯,自家人吃啥樣,就給乞丐吃啥樣。
古時,有幾年,強盜橫行,匪患民間。一次太祖公外出經營,遭遇搶劫,隨身錢財被洗劫一空,甚至被強盜扒光了外套衣服,隻穿內衣回到家。甚為狼狽。
其歸家時,正在門口石條上吃飯的幾個乞丐看到了,乞丐們也就大概知道些事情經過。一位老江湖,太祖公本打算不聲張,也不報告官府,就這樣吃個啞巴虧算了,反正也不是損失太大。沒成想幾天後,有兩個強盜帶著搶劫走的東西登門送還,並致以歉意。太祖公很是意外。原來幾個強盜與時常來太祖公家討飯的乞丐認識,了解到太祖公是良善義氣之人,又沒報官,就把搶的東西給送還過來。
江湖就是江湖,無論身家幾何。可見,天底下的貧賤之人也有良善之輩。錢財名利隻能一時,做人做事才是一世。
方直的外公經常教育他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
他說“人不踩路,虎不踩山。老虎在山上生活,不能把山給弄壞了。人在路上走,不能把走的路弄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