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薑姨是從舊時代過來的人,經曆過自然經濟。姚遠那樣一說,她自然而然就會想到,給彆人做衣裳,也是一種謀生的手段。
可是,現在是嚴格控製私人做生意的,這個不僅違法,而且會被彆人看不起。
姚遠就說:“薑姨你想多了。裁縫是門手藝,是彆人求著咱們為他們做衣服,咱憑著自己的手藝吃飯,誰會看不起咱?”
薑姨還是猶豫著問:“那,要是讓公家知道,人家抓咱怎麼辦?”
姚遠說:“咱又不公開乾,就是在家裡,偷偷給本廠的職工做。你說我這是做生意,我還說我這是給彆人幫忙呢。鄰裡之間互相幫忙,又違什麼法了?”
在姚遠的記憶裡,他小時候住家所在的地方,就有這樣偷偷給彆人做衣服的裁縫,做了好多年,並沒有什麼人管他。
這時候,薑抗抗就突然說話了:“我有個同學,畢業以後沒有插隊,就是在城裡替人家做衣服,做一件衣服收人家三塊兩塊的。”接著就說,“可是,我不會做衣裳啊?”
姚遠看看她問:“你想乾這個?”
薑抗抗說:“總比在家裡什麼也不乾,這樣閒著強吧?”
姚遠就點點頭說:“隻要你想乾,這個並不難。薑姨會用縫紉機,你聰明,跟著學學,很快就會了。我能畫裁剪圖,這個你隻要肯學,也能學會。如果做得好,乾這個,恐怕比上班要掙錢多。”
薑姨卻不無擔心地說:“乾這個,總得讓彆人知道,人家才能來吧?咱們又不敢出去咋呼,誰知道咱們做衣裳,哪裡會有生意?”
姚遠笑了說:“薑姨,抗抗和美美就是兩個標準的義務宣傳員啊。隻要她們穿著好看的衣裳出去了,就跟過年的時候那樣,人家還不自動就找上門來了?然後就會一傳十十傳百。到時候,就怕你會擔心知道的太多,公家來找麻煩呢!”
薑抗抗就下決心一樣說:“我乾!自己偷偷乾活掙錢的事,就是我們那個公社附近都有,也沒見有人管。憑什麼我乾就得有人管啊?”
姚遠說:“有人管再說,總會有辦法。學裁剪就得會數學,這裡麵牽扯著分子式計算。而且,你有知識了,很快就會吃透裁剪圖。那時候,你可以按著自己的心意自己設計衣服樣式。”
薑姨就說:“你先把自己的身子骨養好了再說吧。這小身子瘦的,走路都走不穩。”
薑抗抗就詩朗誦一般說:“這都是我離開了我親愛的媽媽的懷抱,給累的啊!現在,我終於知道,世上隻有媽媽好了!”
從此,薑抗抗就在家裡,一邊養病一邊學習過去上學發的教科書。看不懂,不會的,晚上薑美美學習,姚遠教薑美美的時候,就順便教她。
那個時候的高中知識,也就是比現在初中學的東西略多一點,這倒難不住大學文化的姚遠。薑抗抗雖然高中畢業了,卻是初中的東西都不會,甚至除了加減乘除,小學的好多知識都不會。但她腦子在學習上並不笨,隻要她肯學,很快就能學會。好多問題,不用姚遠教,自己看書就都看會了。
姚遠在外麵的時候,依舊是裝傻子,依舊是說話打頓、結巴。
在這個政治為綱的年代裡,一個傻子反倒可以獲得很多常人無法獲得的優惠和特權,他就樂意把傻子繼續裝下去。每天不用去清潔隊報到,自己說什麼,乾什麼,也不會有人注意,更不會有人給上綱上線。
薑抗抗要給人家做衣服,就得有個單獨的房間。不然工作晚了,會影響薑姨和薑美美休息。姚遠就打算把張建軍不敢住的東屋,給薑抗抗做工作的地方。反正那間屋讓他鬨鬼鬨的,沒有人敢搬過來住,一直空著。
縫紉機可以放在東屋的外間裡,外間和張順才家隔著裡間。這樣,萬一薑抗抗踩縫紉機踩的晚了,張順才家不容易聽見。
對張順才這種心術不正的人,還是時刻提防的好。誰知道他知道薑抗抗自己偷偷給彆人做衣裳,會想出什麼壞點子來?在這個年代,私自做生意畢竟不合法。
另外,縫紉機的四個腿上,得綁些棉布減震。這樣,薑抗抗在踩縫紉機的時候,噪聲就會減小許多,更不容易被人發現。
這些,還隻是最簡單的準備工作。還得準備幾套衣服做樣本,供過來看衣服的人們挑選。這個,都是現代裁縫鋪裡具備的東西,姚遠是見過的。
在薑抗抗養病的時候,姚遠就根據姚大廈他媽留下的那本裁剪書裡有的樣式,準備衣料。
那個時代,像這種裁剪書也都被毀掉了。新華書店裡賣的新裁剪書,都是些藍灰中山裝的樣式,男女樣式都幾乎一樣。沒有裙子,沒有西裝,更沒有內衣一類的,屬於資產階級腐朽生活的東西。
而姚大廈他媽的那本五十年代的裁剪書,這些都有,甚至有雞腿褲、牛仔褲和喇叭褲。這讓姚遠十分吃驚,甚至懷疑這裁剪書是和他一樣,穿越過來的。
其實,五十年代好多流行的時裝樣式,到現在都不落伍。**十年代的流行時裝,基本都是照搬五十年代的,姚遠不知道罷了。
姚遠去買做樣品的布料,不能讓薑姨知道,知道了薑姨心裡又會過意不去。
他手裡有乾搬運工掙的錢,可是布票就不夠了。他就托來挖廁所的劉二趕,讓他從農村裡給他用錢換些布票來。等逐漸把需要的布料買齊,他手裡的錢就又花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