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就都看他。
半夜的時候,姚遠就讓薑姨和抗抗偷偷到他這邊來,他已經把那台米國收音機的喇叭拆下來,用了一根長電線連出來。
三個人抱著那台收音機進了東屋的外間,開了燈。姚遠把東屋的窗子和門,都用棉被封上,不讓燈光漏出去。
他搬把椅子站上去,把花紙糊的天棚,用刮胡子的刀片割開一個方口,連同花紙裡麵高粱杆紮的棚架一同割斷,他可以正好鑽到那個方口裡麵去。
這種連在一起的房屋,屋頂是用三角架梁支撐的,各家之間的隔牆,隻壘到三角架梁下麵。也就是說,各家天棚下麵是隔牆割開的,天棚上麵還是互相通著。
姚遠鑽進天棚裡麵,讓薑抗抗把屋裡豎著的一根長竹竿遞給他,然後就用那根長竹竿,挑著那個加長了電線的收音機喇叭,慢慢伸過張順才的外間,到了裡間天棚那裡,把喇叭放到隔牆裡麵的天棚上麵。
然後他從椅子上下來,小聲對薑姨說:“房產科要房子,肯定還是張順才指使的,咱還得嚇他,讓他不敢收房子。薑姨,你還得學我媽,裝神弄鬼。第一次鬨鬼他信了,心裡就有了陰影,這次他更容易相信。”
薑姨看著姚遠,就會心地笑了。
那邊屋裡,張順才兩口子半夜正睡得香,突然,屋裡就傳出來一聲女人的歎息:“唉”聲音拖的老長老長,在這寂靜的夜裡,聽來十分人。
張順才睡得死,沒怎麼聽見。他媳婦聽見了,渾身就起一層雞皮疙瘩。
她推醒了張順才說:“我怎麼聽著屋裡有人說話啊?”
張順才迷迷糊糊地抬頭聽聽,並沒有什麼動靜,就說:“你睡糊塗了吧,哪有什麼動靜?興許是老二起來上廁所,”
張建軍結婚搬出去了,老二張建國就到院子裡的小屋裡睡去了,屋裡就他們老兩口住著。
張順才這麼說,他媳婦也就琢磨著是自己做夢,或者是聽錯了,就又閉眼睡了。
就在這時候,又一聲同樣的歎息聲傳出來,聲音還是拖的老長:“唉”
這一下,兩個人就都聽見了。張順才的汗毛都立起來了。這聲音他聽見過啊,是姚大傻他媽的聲音!
他第一個反應就是趕緊拉開電燈,坐在炕上往四周查看,看看那個女人到底在哪裡?
他媳婦已經看出他嚇得瑟瑟發抖來了,顫著聲音問他:“這是誰呀?”
張順才也是聲音發抖,打著顫栗說:“大傻,大傻他媽。”
這句話一出口,把她媳婦差點給嚇尿了,一下就撲到他身上去了。
兩個人就那麼互相抱著,在炕上的角落裡,一動不敢動。
許久,再沒有任何聲息。
張順才仗著膽子說:“大傻他媽,我一直對大傻挺好的,沒再乾壞事,你就放過我吧?”
屋裡還是沒有動靜。
就在張順才以為大傻他媽已經走了,心情稍有些放鬆的時候,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來:“張順才,我們大傻一個人活在這世上,你怎麼還不肯放過他,還要惦記他的房子呀?你這麼乾下去,要遭報應的!唉”
那個聲音說完這句話,就又沉寂了。張順才這兩口子,這一晚上就不用睡覺了,就那麼互相抱著一動不敢動地,堅持到天亮。
本來,薑姨還想再說兩句嚇他們,姚遠不讓她說了。說多了,他怕張順才聽出喇叭的方位,露餡了。
他又用竹竿把那個喇叭慢慢挑回來,再把割開的那個口子複位,最後,弄來一張一模一樣的新花紙,把那個地方重新糊起來,對好花紋。
花紋對上了,新花紙和舊花紙顏色卻不一樣。他又拿了給衣料噴水的那個噴霧器過來,往新花紙上噴了一層霧水,眼看著新花紙慢慢變黑,和舊花紙顏色一樣了,再看不出那個地方被割開過。
薑抗抗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做這一切,待他做完了才問:“你這是弄得啥啊,咋一噴新的就變舊的了?”
姚遠說:“這叫做舊。”
薑抗抗不懂,又問:“啥?”
姚遠就解釋說:“我水裡兌了醬油,噴到花紙上,花紙的顏色就變暗了,和舊的差不多,不仔細看就看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