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這一天開始,薑美美跟著姚遠學機械製圖。姚遠還騎自行車帶著她,專門去城裡的新華書店,買了製圖教科書和一本機械原理。
到這時候,書店裡除了政治書籍,已經開始出現新編纂的技術工具書。從這一點上,也可以看出來,國家的正常秩序,已經走在逐步恢複的路上了。
薑美美有事可乾了,也就再一次變得安穩聽話起來。
而薑姨和抗抗對姚遠會工廠裡的東西,一點也沒有表現出吃驚來。姚遠讓她們吃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她們早就適應了,不再大驚小怪了。
薑抗抗從鎮工商所拿回了營業許可證,就是一張跟獎狀差不多的紙。但這張紙對她來說,太重要了。這標誌著從此以後,她的加工服裝的活動,成為合理合法的經營活動,再不用偷偷摸摸,提心吊膽。
她把那張許可證端端正正地貼在了東屋裡迎門的牆上,讓所有來找她做衣服的人,第一眼就可以看到它,告訴所有的人,她給大家做衣服,是國家允許的。
本來,姚遠還打算攢些錢,在村南的公路邊上,給她租一間店麵,直接搬到街上。那樣,知道的人多,生意就會好一些。
可是,自從有了營業許可證,抗抗的生意竟然出奇地好起來。就是在家裡,活也排的滿當當的。她總是惦記著多接一些,再多接一些,弄得自己幾乎出不來東屋了,連吃飯都是姚遠給她端過去。
私人經營是合法了,可是不許雇人啊。活接多了做不過來,姚遠和薑姨就成了她的“雇員”,替她畫圖,踏縫紉機。
姚遠就打消了去租店麵的念頭,還勸著抗抗不要接太多的活,那樣太累了。
抗抗沒有薑美美那麼多複雜的想法,她就是想掙更多的錢,讓大家的生活過的舒服一些。最基本的,是讓大家都可以吃更多的白麵饅頭和大米,少吃棒子麵的窩頭。
勸不動抗抗,姚遠就又給她出主意,可以有選擇性地接活。把一月的賬單都拿來分析一下,大體計算出價格最高的活有多少,其次是中等的。這樣,每月留出一定量的空額,給價格高的和中檔的,價格低的可以少接或者不接。
薑抗抗不同意姚遠的這個辦法。這樣雖然可以提高收入,可是,做低檔衣服的,都是村裡的普通職工,大家從小就認識,她不好說不給人家做。
“將心比心,誰家都有難的時候。”抗抗說,“我能給他們幫上忙,讓他們少花一些錢,就是少掙點,也是應該的,怎麼能往外推呢?”
姚遠就不再說什麼了。抗抗良心好,知道幫彆人。他隻有幫她,讓她少乾一些。隻要有時間,就什麼都幫著抗抗乾。
現在,他已經可以踩縫紉機了。
那時候,孩子們今年的衣服合身,明年長高一塊,衣袖和褲腿就短了。大家舍不得丟掉短了的衣服,就會在袖口和褲腿口上,用布頭再接長一塊。
這種活,往往都是村裡的職工送過來的最多。抗抗做衣服,剩的布頭多,就用這些剩的布頭,給職工的孩子們接衣服。有時候人家給個一毛兩毛的,有時候也有不給錢的,抗抗也不計較。
姚遠就把這個活接過來,替抗抗做,讓抗抗可以多休息一會兒。
他體會到了這個時代,鄰裡之間那種互相幫助的,濃濃的親情,也為這種親情感動著。隻是擔心抗抗累壞了,隻有自己努力多做,才能讓抗抗少做一些。
抗抗能讀懂姚遠心裡的想法,知道姚遠心疼她,心裡也是甜甜的。她也心疼姚遠,怕他又要掃街,還要乾搬運,再為自己踩縫紉機,累壞了,就有意識地少接一些活,讓大家都有一個休息的時間。
兩個人在這種默默無言的行動中,越來越默契,彼此心照不宣,感情卻愈發牢固,誰也不舍得離開誰了。
薑美美學會騎自行車以後,就騎著那輛自行車,出門買菜做飯,家裡所有的雜物都是她的。閒下來的時候,就看那本機械製圖,自己在演草紙上學著畫圖。還是姚遠每天給她布置一定量的作業,做完了讓他檢查。把不會的問題留在晚上,姚遠回來給她講解。
到第二年春天,廠裡招收一批新學員入廠。薑美美以頂替她父親名額的名義,進了礦山機器廠,到小件車間學徒乾車工。這個時候,她已經可以看懂不太複雜的機械製圖和公差配合了。
一起入廠的,還有劉夏、張建國那幾個在家閒了三年的礦機子弟。
每隔兩三年,礦機就會對內招收一次工人,以解決那些待業的本廠子弟,打著頂替入廠和特殊照顧入廠的各種內部規定,並不對外招工。
所以,礦機子弟學校畢業的孩子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設法不去插隊。隻要能夠留下來,早晚都會有各種辦法,進入礦機去當工人。
薑美美算是比較幸運,趕巧了。畢業第二年,就碰到礦機集中招工了。
薑姨在廠裡沒有什麼關係,薑美美隻能被隨機分配,到小件車間去乾車工。而像張建國這樣的,就可以被故意安排一個好一些的工種,同樣分到小件車間,去做電工了。
工廠裡流行著一句話,叫緊車工,慢鉗工,吊兒郎當乾電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