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半天他又說:“要是咱把糖換成保命的糧食呢?你和你媽快餓死了,我手裡有好多好多糧食,就是不給你們吃,你怎麼想我?”
抗抗說:“你才不會那樣自私。”
姚遠說:“這不打比方嗎?比方,我那樣乾了,你會不會恨我?”
抗抗說:“會。我會再不理你。”
姚遠就趁機說:“這跟你給小慧的工錢,是一個道理呀。她知道你掙的很多,你多給她多少她都不會感謝你。”
抗抗說:“那是她應得的,我要她感謝我乾什麼?真是的。”
姚遠就又要拍腦袋。最後想想就高聲說:“就得按著我說的做!第一,哭窮,不許讓她知道你到底掙了多少錢!第二,工錢加多少得我說了算,你不許自己做主!”
跟這種榆木腦殼,他也隻能來個不講理。
抗抗就看著他笑,然後說:“我明白你的意思啦,不就是得了便宜賣乖,剝削了人家還要人家感激你嗎?我又不傻,咋會不知道你肚子裡那點彎彎繞?我就是覺得有點於心不忍。”
姚遠就嚴肅了說:“忍也得忍,不忍也得忍!這是做生意的道!不會這麼乾,生意就做不了,明白不?”
抗抗就噘嘴說:“我聽你的就是啦,著那麼大急乾啥呀?”接著就說,“其實,你剛剛開始舉例子,我就知道你要說啥,我就是逗著你玩呢!”
原來他還是大傻子!
他一把就把抗抗抱起來,摟到沙發上去了。這回就不客氣了,連親帶抱,直到抗抗求饒,這才肯放開她。
快過年的時候,小慧幫著抗抗把衣服都做出來,就跟張家說,她要回家看父母了。
以往的時候,小慧是不敢這麼早就提出來回家的,往往是到了年根,或者除夕,把他們張家的年夜飯都準備好了,才敢說回家。
第一年,張家還算客氣,允許她臘月二十八走的。第二年,卻要她準備了年夜飯,除夕當天下午走。
那個時代,交通很不便利,路途稍遠,就要倒許多車輛,花費也很高。所以,像薑姨這麼大的人,從老家出來了,隔著幾百上千裡的路,一般沒有大事,都舍不得回老家。幾年,甚至十幾年才回去一次,都很平常。
路上花費不說,多年不回家,家裡親戚多,隻是準備禮物也準備不起。
小慧家離著不遠,不到一百裡地。可是,除夕的時候,路上也沒有車輛。
這一年,小慧就沒有回去。
想著父母和弟弟妹妹在村口上望眼欲穿地等著自己,最終失望而回,小慧就躲在被窩裡哭,被張建軍發現了,大過年的挨了一頓暴揍。
而今年,她膽子大了,抗抗這邊活一完,她就提出來要回家。
張家人當然不同意,張建軍當著父母的麵就要打她。小慧就把胸脯挺起來說:“你打,打不死我我還是要回去,回去就再也不回來了!”
張順才就製止了兒子。他知道小慧是看明白了自己的用處,拿著這個威脅他呢。
“混賬!”他故作生氣訓斥張建軍,“有話不能好好說嗎?要過年了,這是要乾什麼,不怕人家聽見笑話?”
又轉過頭來勸說小慧:“你看,我和你媽年紀都大了,這過年又要準備許多東西。你走了,我們實在是忙不過來呀。”
小慧已經看透了張順才,這就是一個老了的張建軍,除了年紀大,心眼多以外,和張建軍是一樣壞。
她說:“我一年就是過年才能回去一次,去年就沒回去,兩年都沒見著我爹娘了,我今年不該早回去嗎?”
一句話堵得張順才無話可說。知道攔不住,這老家夥立馬就換了笑容收買人心,不但準許小慧回去,還多給了她十塊錢。
小慧嘗到了姚遠說的,鬥爭的甜頭,已經開始逐漸把姚遠教的方法,運用到其他方麵了。
今年,抗抗按著姚遠說的,每天多給她五毛錢,給她攢到年底,有接近三十塊錢。臨走,抗抗背著姚遠,又偷偷多給了她十塊錢。
抗抗對自己的好,小慧會永遠記著。
她回家,張家隻給個來回的路費,多一分都不肯給。今年,加上張順才多給的這十塊,小慧就有了近五十塊錢。五十塊錢,對那時候的農村人來說,絕對算的上一筆巨款了。
小慧走了,晚上躺在被窩裡,張順才媳婦就埋怨說:“這死丫頭跟抗抗乾了這仨月活,長心眼兒了,將來怕是不好管。要不就彆讓她去抗抗那邊了。”
張順才就在被窩裡罵他媳婦:“你知道個屁!那邊到底咋回事你弄不清楚,睡覺你睡得安穩嗎?”
他媳婦就不敢多說了。自從這屋裡也鬨鬼之後,張順才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時常半夜裡被噩夢驚醒,爬起來胡說八道,弄得她也提心吊膽,唯恐是大傻他媽又找了來。
就聽張順才歎息一聲說:“抗抗沒多少心眼兒。小慧是看出來她對咱們有用,威脅咱們啊!這孩子的心眼兒,恐怕比你兒子多。等咱們將來老了,建軍恐怕玩不了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