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姚遠從保衛科出來那天,是抗抗和薑姨去接的。
馬副縣長已經打聽到姚遠要出來,派縣裡的吉普車,把娘兩個給送了回來。有張順才那個證明,有常委會和張代表作證,抗抗已經不會有危險了。
抗抗和薑姨在馬副縣長家裡住了將近一個月,身子又笨了不少。
這時候,已經是一九七五年的年底,一九七六年的元旦,就要到來了。
姚遠看見抗抗和薑姨,已經不認識了,隻知道咧著嘴傻笑。
抗抗看到姚遠,“哇”的一聲哭了,顧不了周圍還有許多人,撲到他身上,撕心裂肺地哭泣。這哭聲,震撼了在場的所有人,大家都跟著掉眼淚。這樣的人間悲劇,什麼時候才可以完結呢?
薑姨和抗抗把姚遠接回家,家裡已經破敗不堪。
姚遠屋裡的三人沙發和茶幾被抄走了,現在在張順才家裡。那個米國大功率收音機也沒有了,還有書櫥裡的那些科技書,都被當做了姚遠進行特務活動,迫害革命乾部的罪證。
薑姨家裡還好一些,除了門被撬壞,用鐵絲綁著,雞籠裡的雞沒有了,其他都還保持著原樣。
馬副縣長還真是不錯,知道他們回來日子沒法過,給捎來了一口袋小米和一口袋玉米,還有一口袋白麵。另外,抗抗和薑姨住在那裡的時候,照顧的她們十分周到。他還給薑美美打電話,把家裡的事告訴她,要她千萬不要擅自回家,以免被保衛科找到。
到省立大學裡抓人,張順才還沒有那個本事。
姚遠回來,身體已經極度虛弱,雖然強自支撐著,還是站都站不穩。
看到姚遠癡癡呆呆的樣子,薑姨就犯愁了。身體虛弱還可以補回來,可變成傻子,這將來可咋辦呀?
抗抗比她媽堅定的多,對她媽說:“他保住一條命我就知足了。將來,我會照顧他一輩子!”
薑姨隻是一個勁地抹眼淚,倆孩子的命,咋就這麼苦呢?
姚遠雖說是被要求監督勞動,可是身體虛弱,一直在床上躺著,也就沒法上班。
元旦之前一天,薑姨早上上班,去廠裡領自己的工資,又去愛衛會領姚遠的工資。
我們不上班不是我們不願意上,是被人家逼的,工資你們還是應該發給我們。
張代表已經回來了,大家也同情薑姨,就沒有難為她。但是,姚遠的事情仍舊沒有結果,大家都怕沾上嫌疑,並不敢和薑姨多說什麼。
薑姨回來的時候,抗抗已經做好了午飯,在家裡等著她。
薑姨看見了,就埋怨說:“你拖著個身子,看好大傻就行了,不用你做飯。”接著就問抗抗,“大傻呢,醒了沒有?”
抗抗就無言地搖搖頭。
姚遠已經回來三天了,一直就是在床上躺著睡覺,吃飯還得薑姨和抗抗把他扶起來,一勺一勺地喂。
出事之前,姚遠買了不少的小米,馬副縣長又給帶了不少過來,薑姨就天天熬小米粥。
姚遠的飯量倒是每天都在增大,從隻喝小米粥,到慢慢可以小米粥泡饅頭吃了,可就是不睜眼,除了吃飯,就是睡覺。
薑姨不放心,就又和抗抗過去看姚遠。
姚遠依舊閉著眼睛睡覺。
薑姨就喊他:“大傻啊,你倒是睜睜眼,跟我們說句話呀!”
抗抗就說:“媽!你讓他睡吧。他在保衛科還不知遭多少罪呢,身上到處都是烏青,好多地方腫著。”
薑姨就歎息一聲說:“他老這樣閉著眼不說話,咱們也沒法知道他是真傻了還是裝的,我心裡不放心啊!你說,他是不是還和以前一樣,是故意裝的啊?”
抗抗就說:“他就是真傻了,我也是要和他過一輩子。現在是先讓他養好傷,其餘的都不重要。”
抗抗的性格隨薑姨,十分執拗。但孩子有這樣堅定的信念,再苦的日子就都不怕,都能熬過去。薑姨就沒再說什麼。
娘兩個在這邊喂了姚遠吃飯,回到薑姨這邊的院子裡來,院子當中就多了一個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