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說:“最低十五,你不要散夥!”
十五塊錢,快頂上學徒工一月的工資了!
得,為了媳婦能洗上熱水澡,十五就十五!姚遠一狠心一咬牙,花十五塊錢,把那個浴盆給買下來,又順便跟老太太打聽,哪裡有箍桶的?
這箍桶可是個手藝活,沒有技術,想著自己弄回去鼓搗,那隻能越鼓搗越漏,最後真就變一堆爛木頭了。
倆人生意談成了,老太太高興,和姚遠一聊天,姚遠才知道,這老太太是老城裡人,過去就是伺候這屋裡住著的四太太的。
怪不得這老太太這麼狡猾,原來是見過世麵的。
老太太憑著做人的年歲,察言觀色,白白掙了十五塊錢,心裡高興,就告訴姚遠,這城裡的方家胡同,全城就隻有這麼一個桶匠。因為解放以後,大家都用鐵桶了,很少有用木桶的,桶匠也就沒生意了。
要不是問老太太,姚遠買了這個浴盆也是廢物一個,找不著箍桶匠人,彆人弄不了啊。
得,這十五塊錢也算沒白花。
可這浴盆還著實不小,自行車後架都放不開。
幸虧姚遠騎的是大金鹿,後座寬,他又問老太太要了兩根長木棍,插到後座的空格裡綁結識,再把那個大浴盆橫著放在後座和木棍上,才勉強可以放開。
把浴盆在車子上綁牢靠了,他又騎著車子去方家胡同,費半天事,找到那個箍桶匠人。
那箍桶匠人跟著他出來,到自行車邊上看了看那個浴盆,張口就要二十塊錢,還得先付一半。
我的個天,這重新箍一下比買個還貴!
姚遠還想還價,箍桶匠人就告訴他,這桶整天放在外麵,好多地方都乾裂紋了,需要把裂紋的地方重新鋸開,重新接縫,才能用的長久。不然,他胡亂給塞點東西堵住了,很快就會再漏水。
他就問姚遠:“你是打算讓我隨便糊弄你一下,暫時不漏水呢,還是打算長遠地使?”
姚遠當然是打算長遠用了。
箍桶匠人就說:“那不就完了?我工夫錢不算,光買材料也得花不少錢。問你要二十算是便宜的,沒準兒我材料費花高了,還得問你要錢呢!”
這下好,連買帶修,一個二級工的工資快搭進去了。
姚遠就問:“那師傅你幾天可以修完呢?”
箍桶匠人咂吧著嘴想想說:“連箍帶重新打磨上漆,一個星期吧?”
姚遠就咽口唾沫。一個星期,家裡倆姑奶奶。在自己家得忍受抗抗這個小姑奶奶發脾氣,到那邊還得受薑姨這個老姑奶奶訓斥,這夾板氣再受一個星期,估計他就活不了了!
他就跟箍桶匠人商量,再給他加五塊錢,三天以後,他過來拿。
箍桶匠人為了這五塊錢,就答應了。頂多就是晚上趕班,多乾幾個小時唄。
又忍氣吞聲地忍了三天,第四天早上,姚遠一大早就騎著自行車往城裡箍桶匠人家裡跑。
到了那人家裡,那個木頭浴盆就在院子裡放著。
這一回,木頭浴盆沒了白皮皮的樣子,已經刷了清漆,露出了木質花紋原有的色澤,在太陽地下散發著微微的光芒。
姚遠知道,他買著了。就看這烏暗泛光的色澤,十五塊錢,一點也不貴!
箍桶匠人看見他這麼早就過來,忍不住笑了。這小夥子,怎麼這麼著急呢?
浴盆上的漆還沒完全乾,姚遠隻好在那兒等到接近中午,摸著那漆一點不粘手了,才把浴盆弄到自行車上去,綁結實了,心滿意足地蹬著自行車回家。
回到家裡,在院子裡剛剛把綁木盆的繩子解下來,抗抗就從她媽那邊過來了,沉著臉問他:“你乾啥去了,不知道吃飯啊?不知道我媽這陣子不待見我,老甩臉子給我看啊?以後不回來你就早說,我就不過去吃了,餓一頓又餓不死。”
聽這口氣,抗抗準是又和她媽拌嘴了。
姚遠就問:“又和媽吵架了?”
抗抗就撅著嘴說:“我後背癢的受不了,就讓小慧幫我撓幾下。媽過來叫吃飯,正好看見了,就說我是地主家的大少奶奶,還得專門雇個人給撓癢癢。我是真夠不著才讓小慧過來幫我的,又不是故意自己不撓!我就分辯了幾句,媽一摔門子就走了。我過去吃飯,她又問你去哪兒了?我哪兒知道你去哪兒啦?她就又嫌我發脾氣,我根本就沒發脾氣!”
姚遠就笑,然後哄著說:“抗抗,你最近吧,說話有點衝。我知道你肯定自己沒感覺出來,我也知道你肯定沒發脾氣,是媽誤會了。待會兒我去跟媽解釋,沒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