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馬副縣長的話,看似都是一些官話,還有些像政治口號
但不知為什麼,這些耳熟能詳的話,從馬副縣長嘴裡說出來,就一點口號的意味都沒有,姚遠反而立刻就能聽出這些話裡包含的,不可多得的工作方針。
他心裡就在想,其實,我們黨是有一套嚴格培養自己乾部的程序的。連馬副縣長這樣的,參軍了才開始認字的大老粗,都能給培養成真正的人民公仆,可見這套程序是多麼的高效和實用!
如果沒有那場動亂,這個東方大國的崛起,將是勢不可擋,令世界震驚的奇跡!
接著,他就聽馬副縣長講下去:“不過呢,撥亂反正需要時間,我們隻能儘量設法,挽回損失。
可是啊,在這筆貸款發放出去,沒法收回來之前,銀行不敢再貸給你們錢了。因為牽扯的村莊太多了。
貸給了你們,等於是開了個口子,其他村莊也要貸,那可怎麼辦?
所以呀,銀行的困難,咱們應當理解。”
姚遠的心就沉了下去。看來,他這一招走不下去了,得另想主意。
但接下來,馬副縣長的話,又讓他有了一線希望。
他說:“我也把你們的情況,跟銀行的同誌反複說明了,他們給你們想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個人貸款。
現在,原則上講,國家是允許個人貸款辦實業的。為了你們村能儘快脫貧致富,銀行方麵決定特事特辦,允許你們在大隊和個人兩方麵擔保的情況下,以個人名義,像當地分行提出貸款,隻要數額在一萬以內,他們可以給予辦理。”
姚遠眼前就是一亮,這個辦法也行,隻要能拿到錢,就能把服裝作坊給辦起來。
當然,在現在這個環境下,就連南方的個人貸款都還沒開展起來,北方就想都不要想。要不是馬副縣長親自出麵,恐怕銀行是不會開這個先例的。
這時候,王四福就問:“那這個貸款,利息是多少,還是無息或者低息嗎?”
馬副縣長說:“利息上,銀行的同誌說,這方麵沒有國家的優惠政策可以卡上,就隻能按照正常規定走了。”
想想,就安慰王四福說:“其實啊,大廈那個店鋪,我打發我媳婦去看過,她還帶了一個對服裝有研究的同事一起過去的。的確很不錯,銷售方式都和咱們的國營商店不一樣,將來應該很紅火。
有這麼個店鋪往外賣衣裳,四福你給他做衣裳,是個不錯的好買賣,利潤不會很低,還上貸款和利息,也不會有問題。”
王四福卻搖搖頭說:“馬縣長你不知道,這事情說著輕巧,乾起來可不簡單咧!他那店鋪裡的衣裳,那叫一個漂亮,我們那些笨手笨腳的農村老娘們兒,能不能乾出來還難說呢!大廈也跟我說了,這裡頭不是沒有風險,如果我們乾的衣裳不合格,他是不收的,那我們可不就都賠進去了嗎?”
姚遠就勸王四福說:“小叔,我現在做的這些衣裳,也是小慧和翠霞、翠鳳乾的,他們不都是你們村上的人嘛!”
王四福說:“你有慧兒呢,你以為我們村上那幫娘們兒,一個個都跟慧兒一般聰明呢?”就搖著頭說,“這事兒風險太大了,我不敢自己做主,得回去開個大隊會,讓大家拿主意。”
這明顯就有推脫的意思了。要是等王四福開會研究,大會小會地開完了,拿出個準注意來,估計沒個十天半月定不下來,時間就不夠了。
再說這時候這種貸款,人家銀行是看在馬副縣長麵子上特事特辦,時間長了,走漏了風聲,說不定也就黃了。
馬副縣長看來也知道這裡麵的不確定性,必須趁熱打鐵才行,就說王四福:“我說四福你咋這婆婆媽媽的?都告訴你了,這事兒沒多少風險。啊,隻興白給你貸款,你占國家便宜你才乾,問你要利息你就不肯乾了?你還真是個小農民意識,啊?”
王四福就笑:“馬縣長,不是我不肯乾,是這事擔著全村的乾係呢,真賠了,我拿啥還國家啊?我們隊上,除了欠賬,就沒啥了。
再說了,這還得要個人財產擔保,誰家能稱萬把塊錢啊?就算有擔保,誰敢貸這個款啊?拿啥賠呀你說?”
王四福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馬副縣長也不好說什麼了。隻是搖著頭指著他說:“你呀,就你這點魄力,你們村咋能富起來嘛!”
而姚遠已經看出來,王四福確實有抽腿的意思了。
從運動中走過來的農村乾部,基本都會這樣,有喜歡沾小便宜的習慣,也有農民式的,不吃虧的狡猾。
看來,這事兒是乾不成了。
王四福從去了姚遠的店鋪以後,心裡的主意就動搖了。
店鋪裡的衣服已經都擺放好了。
在他眼裡,這些衣裳都太精致了,這根本不是農村女人能做出來的。
他就想,要是他們做出來的衣裳,沒有這麼精致,那姚遠還會要嗎?
他就瞅機會偷偷問小慧這個問題。
這個問誰都一樣,你做出來不合格,肯定不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