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鬥爭觀念與和氣生財(1 / 2)

() 六點半,火車站廣場上的公交車站那裡,第一班通往礦機的公交車來了。

張建國裹緊了身上的棉大衣,背起自己那個大旅行包,出了候車室,向著公交車走去。

黎明的光影裡,廣場上一片狼藉,隻有幾個環衛工人,在慢慢收拾著遍布廣場的垃圾。

十五過後,依舊是春寒料峭。而這時候,南方早就春暖花開,遍地蔥綠了。

張建國昨晚在候車室裡基本沒有睡著。裡麵有許多被鬨元宵的隊伍堵在裡麵不能回家的旅客,不大的候車室擠的滿滿當當,抽煙的,脫了鞋,散發自己腳臭味道的,打呼嚕的,孩子哭大人鬨,這樣的氣氛,他根本睡不著。

再說身上還帶著那麼多錢,在這樣的環境裡,比在火車上還危險,他就更不敢睡實。

到這個時候,他就想明白了,坐飛機,不一定就是圖快,更多的時候,就是為了擺脫這種大眾化的環境,讓自己的身體少受點罪。

天剛剛放亮,公交車上沒幾個人,有不少的空座。

以往的時候坐車,這車上都是擠得滿滿的,人挨人的。有了那些小痞子之後,車門上下車的地方,更是讓他們給鬨的亂哄哄的,好趁機下手。

不僅偷錢,還趁人擠的時候沾女人便宜。張建國就曾經親眼見過,他認識的幾個礦機小痞子,把一個女孩擠在中間,上下其手,最後將女孩的胸衣都給扯掉了,嚇得女孩哇哇大哭,車上眾人敢怒而不敢言。

現在時候還早,那幫小痞子還沒上班。再說這兩天城裡鬨元宵,他們在城裡上班就賺夠了,還有不少給弄到派出所裡去,暫時出不來的,這公交車興許可以安生兩天了。

張建國走到車廂後部,找了個雙人座,把那個大旅行包放到裡麵的座椅上,自己做在外麵。

這樣的環境,他覺得安全了,在售票員過來買票的時候,就對她說了自己下車的地點,囑咐她到站叫他一聲,然後就閉上眼睛,很快睡過去了。

張建國到家的時候,已經過了上午八點了。村子裡靜悄悄的,大家都去上班了。

他推開他爹家院門的時候,看見他爹孤零零地一個人,穿了件黑棉襖,坐在窗戶下麵的太陽地裡。

張順才看見二兒子,昏黃無神的眼珠裡,突然就泛出了光芒,然後就老淚縱橫了。

媳婦在屋裡,聽到張順才的哭聲,趕緊跑出來,看見兩年多沒見的二兒子,止不住撲過去,撲到兒子懷裡,放聲大哭。

張建國抱著母親,站在那裡,旅行包扔在地上,也忍不住淚水橫流。

張順才坐在那裡,終於止住自己的眼淚。待張建國哭一會兒,這才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有什麼好哭的?”

張建國這才放開他媽,提著旅行包,又用一隻手,去扶他爸進屋。

張順才甩開張建國的手說:“我身體還好好的,用不著你扶。”

說罷,竟然站直了原本佝僂的身體,率先邁步進屋了。

原來,這家夥一副病殃殃的樣子,都是裝的。讓彆人看他一副快入土的樣子,可憐他。他動亂那時候乾的那些缺德事,就不會有人再提起了。

他還不到六十歲,身體除了得那次中風,就沒得過其他疾病,一直很好。隻是他長的天生瘦弱,給人一種弱不禁風的樣子而已。

進了屋,媳婦就去給張建國做飯,張順才示意兒子和他坐在沙發上,詢問他在南邊做的怎麼樣?

張建國就把自己在南方的經曆,都一五一十地和張順才仔細說了。

張順才聽張建國說完了,這才點點頭說:“你比你哥強多了,知道忍辱負重,不愧是我的兒子!”

接著就說:“你在信裡說,你已經開始自己的事業了,我本不該叫你回來。可是,你哥這個畜生,他眼裡隻有錢和女人,根本不知道事情輕重。我怕你不回來,他能把更大的屎盆子扣到我腦袋上,當真把我給出賣到監獄裡去!”

張建國就勸慰他爹說:“爸,沒那麼嚴重。我哥再缺心眼兒,也不能把這麼大的事情,捅到外麵去。再說,事兒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本來就子虛烏有,就算彆人知道了,也沒有拿這個當真的。”

張順才就搖搖頭說:“沒那麼簡單。運動的時候,那些被定成壞人的人,你看看他們的罪名,哪一個能跑的了曆史問題?哪一個的問題,不是子虛烏有,經不起推敲的?隻要彆人想整你,死的都能變活的,怕的,恰恰就是這個子虛烏有!

把你弄進去,有的是手段讓你自己承認。你承認了,沒有也是有了。”

張建國就笑了說:“爸,現在是法製社會,講究證據,不是過去了。”

張順才嘿嘿兩聲說:“你還是太天真了。手段服從需要,到哪一天,哪一個時代,其根本性質是不會發生任何變化的。變化的,隻是換了個說法。”

張建國知道他爹受運動的流毒過於深了,過去形成的那套害人思想,已經根深蒂固,無法自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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