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是高低不平的磚路,兩邊,是脫落了牆皮,露出了土坯和青磚的牆壁。
沿著這條窄巷,走四十多米,迎麵就是另一條幾乎一模一樣的窄巷。接連要走三條這樣的巷子,才到和姚遠見麵時的那個較寬一些的巷子,然後才是人來人往的大街。
國家住房製度要改革了,鄰裡間也就傳出來許許多多的小道消息。但大多數消息,還是說市裡要先改造對岸河東區的房子。
很早以前,河東就是富人聚集區,河西是貧民窟。所以,河東的房子,總是要比河西好許多,街道也寬亮整潔一些。而主要的商業區,也多在河東。
蘇春榮覺得,住房改造,應該先改造河西這些隻破敗的地方才對。可不知上邊怎麼想的,卻要先改造河東的地方。
也就是說,他們住的那一片,想著當拆遷戶,舊屋換新樓的夢想,再一次破滅了。
不過也有消息說,河東二街那裡不會改造,因為有一個大老板住在那裡,不希望拆河東二街。
而這個大老板,不是彆人,正是姚大廈。
姚大廈都可以左右上級的決定了,可見有多麼大的勢力和財力了,卻來撩撥她這個窮人家的,長相一般的女孩子。
僅僅從這一點上,蘇春榮也堅信,他根本不是對自己認真的。
家花不如野花香啊。也許是自己身上哪個地方有些特殊,引起了這位大老板的注意,想著嘗個新鮮吧?
可蘇春榮覺得,她就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孩,身上當真就找不到什麼和其他普通女孩不同的地方。
要說不同,也隻有自己身材相對好一些,這也是她自己對自己最自信的地方,也是她應聘服裝店服務員的優勢。
可姚老板的夫人抗抗,那個身材才是標準的曲線美呢,自己偏瘦了,幾乎沒有了什麼曲線。特彆是這一段時間,和姚遠的感情糾葛,讓她瘦的幾乎要皮包骨,有些可憐了。
至於到底這位大老板看上了她哪裡,她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出了那個巷口,再看一眼巷口不遠。那裡一家新華書店的玻璃窗子下麵,有個立著的,水泥做的,高高的圓形郵筒,刷著綠漆。
平日裡,姚遠就喜歡倚著那個郵筒,在那個地方等著她,從小巷裡出來。
蘇春榮每次出了小巷,都會不自覺地看向那個郵筒。看到姚遠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露出甜蜜而羞澀的笑容來。
如今,他再也不會出現在那個地方了,可她還是要不自覺地望一眼那個郵筒,然後才會由恍然而變清醒,再次昂起頭來,彙入大街上的人流裡去。
大街上的地麵已經鋪了瀝青和石子,十分平坦了,她也就不用小心著走路,唯恐路麵不平,被高跟鞋崴了腳了。
道路兩邊,依舊是平房多一些,偶爾夾雜些二三層的小樓,也多是青磚黑瓦的古建築結構,鮮有水泥鋼筋結構的房屋。
但大街兩邊的房屋,就多高大明亮一些,沿街的門窗也格外寬大。這也可以看出,這些房屋,多是用來做門麵房的。
運動時期,街上沒有這麼熱鬨,好多的門麵房也並不是用來做生意,基本都是關著的,或者是破敗不堪的,有些甚至是倒塌了門楣,雜草叢生了。
蘇春榮至今還是記得那原來的破敗景象的。
改開之後,這街上的門麵房又陸續開始開業,甚至那些倒塌了門楣的,也不知何時被修繕起來,成為包子鋪、鞋店、抑或是文具店、五金商店一類。
如今,不僅僅是門麵房已經沒有了空閒的,就是街道兩邊的,鋪了水泥花磚的人行道,也被利用起來,賣小吃的弄個木頭方格框子,鑲上玻璃,放到手推車上,車就停在人行道上。還有同樣是這種樣式,賣鹹菜的。更有賣水產品的,賣雜貨的,乾脆就把攤子擺在那裡。
人行道已經被擠占的沒有空閒,隻差把裡麵店鋪的大門都給堵了,當然行人也就無法再走人行道,隻能走大街中間的瀝青馬路了。
於是大街上就熱鬨起來,路過的,專門來買東西的,熙熙攘攘而摩肩擦踵。
也幸虧當時沒有私家車來湊熱鬨,要不然直接就把街道給堵死了,誰也沒法通行。
偶爾一輛公家的什麼車經過這裡,本來幾分鐘的路程,就得走一兩個小時了。
但一般被堵在這裡的,都是不了解情況的外地車,本地車是打死都不會從這條街上過的。
蘇春榮就在這熙攘著的人群裡慢慢走著。
從這條街出去,再走過一條斜馬路,從斜馬路一直往西走,就是一條比較乾淨的寬馬路。
這條馬路的兩邊,有許多的服裝商店,她就是要先到這裡的兩家,寫了招牌在外麵,要招服務員的店鋪裡,去應聘。
她進第一家商鋪,這家商鋪也就十幾個平米,是前後長左右窄的格局,裡麵還連著一間同樣這樣的屋子,裡外,包括四周的牆上,屋中間的地上,都擺滿了各色南方批發過來的時裝。
一個三十多歲,化了濃妝,打扮妖冶的女人,正在給在店裡看衣服的女孩介紹自己的時裝。
而蘇春榮就在店門口傻傻地站著,略微有些緊張,顯得有些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