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工資,在九十年代初的時候,略微比礦機的國企工人高一點,維持生活沒有問題。但不來上班的話,這個工資也沒有。
所以,儘管沒有活,工人們也得照常上班。上班沒事兒乾,就隻能自娛自樂了。
杜娟開著麵包車在鉚焊工房門口停下來,姚遠和抗抗下車,就進了鉚焊工房,杜娟則在他們身後跟著。
美美帶著孩子的時候,姚遠曾經在這裡呆過一段時間,替美美管過這裡,對工房內的環境還是熟悉的。
不能不說,美美是有很強的管理能力的。鉚焊工房零件散亂,工人們都是場地作業,電氣焊產生的煙塵也大,是最容易出現臟亂差的地方。
可就是這最難管理的鉚焊工房,也讓美美給弄的窗明幾淨,地上沒有一個亂放的工件。而且,地麵上的地板漆鋥明瓦亮,各種標誌線清晰可辨,紋絲不亂。
就這工房的標準水平,就是三十年以後的大國企,也不過如此。
姚遠帶著抗抗走到工房儘頭的更衣室那裡,就隱約可以聽到那儘頭一排的更衣室裡麵,傳出來工人們說話和喊叫的聲音了。
他隨手推開中間一間更衣室的門,裡麵中間的桌子周圍,正圍了十幾個人,有坐在那裡打撲克的,也有站在一邊圍觀的。還有倆工人在靠窗的連椅那裡,一人坐連椅一頭,中間擺了棋盤下象棋。邊上也圍著幾個人,邊看邊支招。
屋子裡人生嘈雜,姚遠和抗抗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仍舊沒人注意到他們。杜娟想進去招呼工人們,讓姚遠給攔住了。
終於,有個工人偶爾一回頭,就看到了姚遠。他立刻就推了身邊的一個中年人一把,中年人看他一眼,就不由回過頭去,整好迎上姚遠的目光。
中年人扔了手裡的撲克,趕緊站起來,和姚遠打招呼:“姚總,您怎麼過來了?”
他這一出聲,屋裡立馬就靜下來了。大老板來了,誰還敢胡鬨啊?
姚遠就看看那中年人,笑一笑說:“劉嘉印,氬弧焊工段長,沒錯吧?”
劉嘉印就有些不好意思,也笑笑說:“姚總您還記得我啊?”
姚遠說:“前年我過來替你們薑總的時候,咱們打過交道,我怎麼不記得你啊?”
劉嘉印就摸著自己的後腦勺笑:“姚總您這記性真好。”
姚遠就“哈”一聲:“少拍馬屁!我又沒七老八十得了健忘症!”
接著就嚴肅了說:“你不在你屋裡呆著,跑這裡來,工作時間帶頭跟大家打撲克,你說,我該怎麼處罰你啊?”
劉嘉印就有點不知說什麼好了,半天才說:“姚總,是我不對,您怎麼處罰都行。”
姚遠就笑了:“特麼都沒活了,我處罰你乾什麼?處罰自己還差不多。我就是和你開玩笑。沒事兒乾,大家聚在一起玩玩,互相增進一下感情,挺好。你這工段長沒架子,能和大家這麼著湊一塊兒玩,說明你稱職。”
這話從姚遠嘴裡說出來,大家緊張的心情頓時就放鬆下來。
姚遠就又說:“我和媳婦過來,就是想看看大家,彆沒活乾把大家給憋壞了。這還不錯,大家玩的挺開心。彆都杵在這兒了,都去,把所有人都叫到大工房裡去,我跟大家見個麵。”
劉嘉印就趕緊安排幾個人出去喊人,又問姚遠:“姚總,其他倆車間的人喊不喊?”
姚遠說:“廢話!他們也是我姚大傻的兵,為什麼不喊?”
說這話的時候,美美已經得到消息,帶著自己的幾個副手和美美製衣生產部的所有管理人員,都趕過來了。
美美在城裡的辦公大樓上辦公,平時不在這裡。可公司沒了活乾,她擔心工人們情緒不穩定,這段時間就直接不去辦公大樓,而是在廠區辦公了,以便發現問題及時解決。
不大一會兒功夫,整個鉚焊工房就黑壓壓地擠滿了人。
美美製衣已經擴大成二千多人的大型生產企業了,也隻有鉚焊工房的空地大,能招開這麼多的工人。
姚遠站在工房中間,周邊是美美等一班高管。工房外麵已經再沒有人進來,他看著鉚焊車間主任把大門關上,這才高了聲說:
“不用緊張,我今天過來,不是宣布美美製衣破產或者倒閉的。恰恰相反,美美製衣往後的日子長著呢,能把我姚大傻給乾趴下的人,還沒生出來呢!”
姚遠曾經在礦機乾過多年的培養乾部,他了解工人們。
果然,他的話一出口,就引起工人們一陣哄笑。
但人們原本緊張的情緒,也隨之放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