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遠現在和工人打得火熱,想查他個底兒掉,簡直易如反掌。再較真兒下去,姚遠真的動了怒,想調查他,他還真就得吃不了兜著走。
這自古以來,乾部犯了錯,不怕上級調查,就怕群眾揭發,這都是有講的。
姚遠已經看出他心虛來了,就說:“我今天舊事重提,不是想把你怎麼樣,就是想告訴你,我用人,第一不是看工作能力,而是看良心。同時,我也得讓你知道為什麼不用你,得讓你心服口服!
你現在,是不是還覺得我冤枉了你,不服氣呀?”
這一下,林清華不敢嘴硬了,吭哧半天說:“姚總,礦機原來是怎樣一個環境你不是不知道。大家都得弄點,不弄點我這廠長怎麼保住啊?薑總用的那幾個人,我承認,的確是有能力,可是你也看到了,他們根本上不去,隻能在基層做點小事兒。
我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如果也和他們一樣,也當不成分廠廠長。這個分廠廠長要是彆人來做,職工們的日子,恐怕還不如我當的好。所以,姚總,有些事情,你得理解才行啊。”
林清華這個解釋,姚遠還是可以理解的。
他就問:“現在,我過來管礦機,這環境可就變了。如果我還用你,你會怎麼做?”
林清華就思考一陣子,然後說:“姚總用我,我當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乾。那樣乾,姚總你也不會答應。可是,姚總你也知道,我們這當頭兒的也不容易,整天操心受累,想著把工廠搞好,就不能是隻上班時間這點工夫,幾乎就是把自己交給工廠了,老婆孩子根本顧不上管。可是,就給我們那點廠長工資,你說,我們值不值得乾這個廠長?”
姚遠冷冷一笑說:“老林,如果你隻是為了彌補自己收入的不足,多拿多占那麼一點,今天我也不會和你說這個話。我和你提良心這兩個字,就是知道,你不僅僅是像你說的這樣,僅僅彌補了自己多出的辛勞。我這句話,你還不明白嗎?你那個大件分廠,每年應該產生多少利潤,可以乾多少產值,而最終你上報的利潤是多少?
咱們都是搞工業的,我如果連這個都不會算,你就太小瞧我了!”
林清華沉默好一會兒才說:“一開始,也的確是心裡不平衡,想著拿回點來,補償一下自己。”
說到這裡,他就又不說了。
姚遠就替他說:“後來就管不住自己的手了,越伸就越長,是不是?”
林清華就歎息一聲說:“姚總啊,這個你都知道,我也就不多說什麼了。可是,你也知道,我不光自己要,還得到處打點啊!後來,看著這幫人整天坐著啥都不乾就比我這操心受累的還掙的多,心裡就越不平衡。到最後,也就跟你說的差不多了。”
姚遠就點點頭:“好多人就是讓自己的**給毀了。所以,咱們得有一個有效的監督機製,管住**。這是對工廠和我負責,也是對你們這些乾部負責。這個道理你明白嗎?”
林清華又歎息一聲說:“我太明白了。有時候,我和姚總你想的一樣啊。那時候,但凡有個監督的,能管住我們這些乾部,礦機也走不到這一步!說實話,礦機到這個田地,我也心裡不好受,也不希望是這麼個結果啊!可是,現在痛定思痛,仔細想來,還真就沒有什麼好辦法。礦機走到這一步,也不是一下子就這樣的。
當初薑總在的時候,大家誰會想到,礦機能有今天?薑總走了,大家的思想就慢慢放鬆了,從做一點虧心事都害怕,到後來什麼都敢乾。這個製度,根本就起不了啥作用,從上到下,誰也約束不了。這,興許就是礦機的命吧?”
姚遠認真說:“我不相信命。咱們偉大領袖早就給咱們把路指出來了,要相信群眾!將來,我會讓礦機所有的職工,都來監督我們的乾部,我就不信,刹不住這股歪風邪氣!
當然了,你說的,付出和報酬不相符,也會打擊乾部們的積極性。”
說到這裡,他就從抽屜裡拿出一疊紙來,遞給林清華說:“這是美美製衣現在執行的乾部考核機製。乾部的收入,不僅僅是崗位工資,還要和企業利潤掛鉤。你看一下,如果執行這樣的製度,你再當乾部,還會覺得冤枉嗎?”
林清華把那疊紙接過來,一頁一頁仔細翻著,最後看完了,又給姚遠放到辦公桌上說:“姚總,你是私企,執行這個製度,當然我們這些中層就肯好好乾了。可是,你不要忘了,礦機過去是公有製單位,好多乾部,可能對這樣拿到的工資都不會滿意。那怎麼辦呢?我不說你也會明白,就苦了我們這些中層了。我如果按這個製度拿工資,恐怕這個分廠廠長,還是當不成。就算我老婆孩子都把脖子勒上,不吃不喝,工資也不見得夠!”
姚遠就吃驚地看著林清華,在確定他沒有說假話之後,不由深深歎了一口氣。礦機不死,真是天理難容!
許久,他才又問林清華:“現在,礦機也是私企了,你覺得,這個製度可以執行了嗎?”
林清華說:“隻要上麵不無節製索取,大家公事公辦,執行這個製度,沒有問題。”
說到這裡,他臉上依舊露出憂慮來。
礦機太大了,無論是公有還是私營,想達到有效監督,都是很難很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