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婉兒又看了看護衛,他扛住了所有朝念婉兒撲來的白骨,為她硬生生開了一條路,念婉兒眼眶紅了紅,捏緊標著驛所位置的地圖,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少了一個人,但剩下的還在,剝皮郎也沒有去追,隻是攻擊得更狠。
謝蘭亭按了按隱隱泛疼的心口,麵前的混亂場景正好,那麼問題隻有一個:怎麼在護著聞人雲的同時把剝皮郎和百裡無恨一起埋了。
“擒賊先擒王。”顧雲起越打越發現不對,白骨在黑霧的加持下格外凶猛,邪氣異常,這黑霧,從沒聽過也從沒見過,他博聞廣識,居然也看不出門路。
“是這個理。”謝蘭亭抬手,劍修都有常伴自己的本命劍,他手裡隻是把普通仙劍,劍招卻依然勢不可擋,他以劍為陣,給顧雲起畫了個圈,“你在這裡待著,我去。”
劍修多以殺伐入道,劍氣含殺氣,可鎮邪祟,和符陣的巧思不同,單人的劍陣全靠劍勢凶狠,顧雲起被淩厲的劍陣罩著,白骨被攔在外頭,沒覺戾氣多重,隻餘沉穩安心。
他真就老老實實待在陣內裝個築基期的小可憐,知道自家暗衛必定在暗處,他將手背到身後,打了幾個手勢。
躲在暗處的初一看清了,翻譯:“少主說若有變故,讓我們護著仙君。”
初二:“我總覺得仙君真會成咱們少主夫人。”
“少貧嘴。”初一道,“少主本來就是個心善的,要不是當年……算了,這時候說這個乾什麼。”
十五在後麵拿著他的小冊子寫寫畫畫,添加新內容:“存活的剝皮郎、操控詭異的黑霧……”他想了想,又把黑霧單獨拎出來記,更加詳儘地描述。
謝蘭亭給顧雲起留下劍陣,自己靠近了念家護衛和百裡無恨,百裡無恨剛被白骨爪結結實實撓了一下,手臂鮮血淋漓,全靠念家護衛幫忙,他見謝蘭亭過來,眼睛亮了亮,這會兒也顧不得其他,放低姿態:“前輩,你的劍陣能庇護幾人?”
謝蘭亭張口說瞎話:“隻能護一個。”
百裡無恨噎住,他這麼問隻不過是想讓謝蘭亭把他也罩進去,那麼大的劍陣,你告訴我隻能罩一個人,當我眼瞎嗎!?
“聞人他才剛剛築基,是我們幾個裡修為最低的,我自然得保護他。”謝蘭亭善解人意,“你修為比他高,肯定不會與他一起留在安全地方,肯定會和我們並肩作戰,對吧?”
謝蘭亭連著兩個“肯定”砸下去,把百裡無恨砸出了內傷,他向來喜歡安穩陰險地撿便宜,不是會真衝鋒陷陣的人,但謝蘭亭高帽子扣下來,他要是不接著,此前功夫就白費了。
百裡無恨將一瓶藥潑在手臂上止了血,麵部在疼痛裡扭曲出一個笑:“對,我們先撐著,等婉兒搬來援兵就好。”
謝蘭亭也衝他笑,其他人自然該撐著,可我不能讓你等援兵來啊,到時候把你團團護著,我還怎麼下手?
從始至終,謝蘭亭都沒想過把念家護衛和百裡無恨趁亂一起做掉,護衛大哥隻是個無辜的路人,他謝蘭亭也隻是一個原著裡早逝的炮灰,炮灰何苦為難路人。
剝皮郎盯著謝蘭亭,晃了晃焦糊的腦子,終於扒拉出一點破碎的記憶,對了,他的確見過這個美人,他見過麵具下的臉!
而且那時美人身邊還站著一個人,剝皮郎緩緩把視線移到顧雲起身上,恍然驚覺:對,美人身邊就是他!
但不該啊,自己不是死在朱雀火下嗎,什麼時間見過的他們倆……等等,剝皮郎麵色出現片刻茫然,他低頭看看手,疑惑地出聲:“我……我死了?”
裝作修為最低老實待著的顧雲起沒來由識海裡一跳,他下意識脫口而出:“小心!”
下一刻,黑霧驀地翻湧起來,白骨們哀聲尖嘯,淒厲的聲音如刀刺進耳朵,區區黑霧卻像擁有了自己的生命,攀爬上白骨,控製它們蠕動亂舞,破空的勁風直逼謝蘭亭麵門!
寒光閃過,謝蘭亭橫劍身前,攔下了角度詭異的偷襲。
原本躲在白骨後麵的剝皮郎也不知發了什麼瘋,一雙眼睛流出兩行血淚,衝著謝蘭亭就抓了過來,謝蘭亭卻不閃不避:“來得好,一直在後麵,我還愁捉不住你。”
湊近了,謝蘭亭才勉強從剝皮郎喑啞的嗓音中辨認出幾個字,什麼“我見過”“沒見過”“死”,亂七八糟,湊不成完整的話,明明占上風的是剝皮郎,怎麼說瘋就瘋了?
耳邊忽的一聲慘叫,謝蘭亭眼角餘光分出去,隻見黑霧裹住了百裡無恨一條腿,張揚的黑霧仿佛一張血盆大口,要把百裡無恨吞下去,念家護衛連忙上去營救。
謝蘭亭恨不得大喊彆救!!讓那渣滓自滅去!
但他畢竟跟剝皮郎正麵相抗,不敢分神太久,而剝皮郎終於吐出了一句清晰完整的話:“我死了,你也死了,我沒死……不對,我死了,你活著。”
謝蘭亭滿頭問號:“……什麼亂七八糟的?”
剝皮郎說完這句,喉頭裡發出古怪的聲響,又說不出完整的話了,彆人聽不出他嘰裡咕嚕又吐出了什麼語言,可如果把雜七雜八的東西去掉,字句拚一拚,就能拚出他無意識反複誦讀的話——
“你為什麼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