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蘭亭看著顧雲起輕車熟路,完全不帶停頓,奇道:“你也是初來東陽,怎麼這麼熟?”
顧雲起:“我記路本事還不錯,來東陽後這些地方都轉了轉,隻要找準大方向,基本就能到目的地。”
謝蘭亭納悶,我記大方向怎麼從來就沒成功過?東陽書局大樓很高,走大道容易看見樓影,進城時謝蘭亭就掃了一眼,記住方向,但最後成功在芝麻小巷裡把自己繞暈了。
夜深人靜,也找不到人問路,除了相信顧雲起謝蘭亭沒彆的選擇,跟著他走,在拐過某個街口後,眼前豁然開朗,麵前的高樓不是東陽書局又是什麼?
身後的追兵一時半會兒也沒能追上來,因為謝蘭亭不僅繞暈了自己,還成功繞暈了敵人,某些巷子角度遮掩很好,即便在天上飛他們也不一定看得見地麵的人。謝蘭亭鬆口氣,拍了拍顧雲起的肩膀:“多虧你。”
除了幾家客棧外,所有店麵都已經打烊,書局自然也不例外,但二樓偏偏有道窗戶明晃晃的開著,有掌櫃的留言在先,這簡直等於是告訴謝蘭亭“我給你留門了趕緊來找我”,謝蘭亭揚了揚眉,招呼顧雲起,兩人做了回翻窗的活計。
東陽書局是中空直達穹頂的設計,十分大氣,從二樓窗戶進來,他們可以直接到一樓,兩人腳步剛沾上地板,屋內燈火瞬間被點亮,層層拾級而上,穹頂中央一顆巨大的明珠流光璀璨,整個書局內明亮如白晝,在黑暗中跑了半晌的謝蘭亭微微眯了眯眼。
一樓中央擺著張白日裡不曾見過的桌子,神棍掌櫃已經沏好茶,麵上端著笑,笑裡寫著“運籌帷幄”四個大字,搖著扇子,含笑看向謝蘭亭,抬手示意麵前兩盞已經沏好的茶:“我們又見麵了,喲,兩位這是去成親了?”
當日與掌櫃見麵的隻有謝蘭亭一人,而如今桌上卻有兩杯無主的茶,仿佛他知道今夜來的不會隻有謝蘭亭一個。
謝蘭亭扯掉喜服外袍,疊好收起,換上自己原本的外衣,顧雲起也照做,兩人坐下後碰了碰茶盞的溫度,發現溫度適中,茶水湯色正好,一切都是正合適,看來是連他們到書局的時間都算好了。
謝蘭亭並不喝,顧雲起自然也不碰,顧雲起從踏進書局開始就一直沒放鬆過警惕,暗衛們掛在了窗口邊,沒有跟進來。
十五捏著自己的小本子,悄悄打量書局內,片刻後他皺了皺眉,看向自己的同伴,發現他們也同樣神情凝重——屋內那個搖扇子的,他們看不透此人的修為。
初一初二還有十五是常貼身跟著顧雲起的三個暗衛,暗衛中也屬他們修為最高,為元嬰。
東陽書局的掌櫃,竟是個元嬰期以上的人物!?暗衛們忙用眼神跟手勢交流:我們會不會已經被發現了?
十五沉思片刻,比手勢,謹慎起見連傳音入密都不曾用,初一初二點點頭,三人交流皆無聲息,決定靜觀其變。
掌櫃的搖著扇子,神情愜意:“貴人這下可信了?”
謝蘭亭將當初書局給他的令牌拿出來:“閣下……哦不,道友算得真準,不如再幫我算算,如何過了這關?”
掌櫃的把折扇收起拍在掌心:“好說。”
他手一揮,叮鈴幾聲,三枚銅板掉落在桌麵,銅板並非是市麵上流通的錢幣,三枚銅板打著旋停下,朝上的紋樣全是流雲明月圖,掌櫃的作解:“能幫助你的那位吉人自有天相,等他無事醒來,追殺你的人自會撤去。”
謝蘭亭似笑非笑,他明明還是同樣的嗓音,說出的話卻突然涼了幾個度:“你跟蹤我?”
掌櫃的仿佛知道他在紫花鎮經曆的全貌,謝蘭亭說此話也有試探的意思,再說,他現在是個金丹,若是有高手跟蹤他,他確實有可能察覺不出來。
顧雲起心虛地摸了摸鼻尖。
謝蘭亭平日裡隨性,與大家刻板印象裡的肅穆劍修相去甚遠,但顧雲起在紫花鎮已經見過他利劍出鞘的模樣,深知此人平時不過是寶劍藏鋒,一旦劍出,必定劍勢如虹。
此刻的謝蘭亭手雖沒動,但氣勢已經鋪開來,直逼麵前的人。
麵對質問,掌櫃的不怒反笑,還有點驕傲地微抬下巴,信誓旦旦:“我想知道什麼,哪用得著跟蹤,貴人若不信,我還可算你三天前、三年前、三十年前的事,你看看準不準。”
謝蘭亭心說三十年前我還不知在哪兒準備投胎呢,連空氣都不是,你即便算對了,那也是原著攬月仙君的事,跟我謝蘭亭沒關係。
但看掌櫃的架勢,謝蘭亭信了幾分先不提,興趣是真的勾起來了,他放鬆了些淩厲的氣息,又變回了好說話的模樣:“不用了,我還記得你上次的話,我想我們現在可以互通姓名了,在下曲流觴。”
他說完,就見掌櫃的一臉“我知道你是假名但看破不說破”的表情,惟妙惟肖,十分生動,看得謝蘭亭手癢,忍不住蜷了蜷手指頭——此人怎麼越看越欠揍啊?
掌櫃的客客氣氣一拱手:“在下曉清風。”
大名一報,謝蘭亭跟顧雲起都愣了。
謝蘭亭脫口而出:“清風拂明月裡的清風仙君,曉清風?”
曉清風:“正是在下!”
好家夥,謝蘭亭戰術後仰,他跟曉清風,話本裡的兩個正主齊了!
如果顧雲起能聽到謝蘭亭的心聲,想必會試圖糾正:不,這是三個人的故事。
顧雲起還沒來得及細細打量傳說中的“情敵”本人,曉清風就不疾不徐再丟出個驚雷:“你……曲道友,你知道自己已經毒入骨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