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和十五對視一眼,神情複雜:“我覺得少主是不是真被我們教得有點扭曲?”
十五傳音給他:“我覺得我挺正常的。”
初七認真反省了下:“我也挺正常的。”
那必定是彆的暗衛的鍋了,沒錯!
入夜後,謝蘭亭躺下,顧雲起打坐,沒有屏風,兩人把一個多寶架當屏風隔在中間,雖然上麵空空如也,隻要睜眼對麵什麼樣看得一清二楚,但好歹能有點心裡空間上的安慰作用。
吹滅了燈,一室靜謐。
室內很安靜,但室外並不,白天響過幾聲悶雷,沒想到夜裡雷聲更重了,謝蘭亭躺著,雷聲聽得他心浮氣躁,根本睡不著,本來隻是煩躁而已,直到某一刻,雷電撕破夜空,大雨傾盆而下——
謝蘭亭的手不可遏製一顫。
夜晚,雷電,大雨。
這三者,無論是哪一個單獨出現,或者兩兩結合,謝蘭亭都不會有反應,但當三者湊在一起,對謝蘭亭來說真是災難。
謝蘭亭麵色蒼白,將手從被窩裡伸出來,他看到自己的手不停發抖,控製不住。
若說“鬼”帶給他的是恐懼,那麼雷雨夜則不同,不是可以用言語簡單概括的害怕:他神智清晰,可心臟被拽緊了,跟舊傷發作時的疼沒法比,但就是難受,難受得呼吸困難,覺得自己要被空氣活活溺死。
比起獨自待在雷雨夜裡,謝蘭亭寧願選擇鬼故事。
他從小就對雷雨夜有過激反應,去醫院查過,醫生也百思不得其解,按理來說就算是心理問題,也該有個誘因,畢竟非要三個要素結合在一起,肯定曾經在這樣的環境中發生了什麼,但他沒有,記事以來,好端端就成這樣了。
顧雲起一直在等謝蘭亭睡熟後好點香,因此謝蘭亭氣息一變他立刻察覺到了,顧雲起睜開眼,隻覺得謝蘭亭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也越來越弱,這不正常。
他皺眉,輕聲喚:“仙君?”
謝蘭亭沒回應,但恰巧有雷劈過夜空,謝蘭亭呼吸都停了。
顧雲起再顧不得其他,忙屈指一彈點亮燈火,翻身下塌,匆匆忙忙來到謝蘭亭床榻邊,謝蘭亭背對著他,被子滑在肩下,他正盯著自己的手,麵色慘白,整個人都在發抖。
“仙君!”
謝蘭亭這回終於有了反應,他喘了口氣,側過身來,嗓子裡抖出一個音,他大概是想說“你”,但由於喉頭滾出的音節實在不成調,意識到這點後,謝蘭亭立刻咬上牙關閉了嘴。
顧雲起皺眉:“你看起來很不好。”
不知是不是屋裡多了點光,身邊多了個人,謝蘭亭窒息的感覺緩和了那麼點,他終於能抖出讓人聽清的話來:“舊傷發作,過了就好……吵到你了?”
聲音很弱,就這點動靜,怎麼可能吵,顧雲起要是真的打坐入定,完全不會被驚擾。
顧雲起抿了抿唇,道了聲“冒犯”。
謝蘭亭還沒懂他冒犯什麼,顧雲起就在床榻邊蹲下,伸手握住了謝蘭亭冰涼的雙手。
暖意將手掌儘數包裹,謝蘭亭鴉羽似的眼睫顫了顫。
顧雲起通過雙手,把靈力送進謝蘭亭體內,他裝作築基期,不敢讓靈力顯得太深厚,隻能一點一點給,他低聲問:“好點了嗎?”
謝蘭亭不是真的舊傷複發,他窒息感被奇妙地慢慢捋平,人看著雖然還虛,但沒什麼大問題,他笑笑:“好多了。”
真神奇,從前雷雨夜時,孤兒院的院長也來陪過他,都沒有這般安心,難道這也是主角光環的原因?
謝蘭亭貪戀了會兒手指間的溫度:“彆給靈力了,你去休息吧。”
顧雲起不走:“方才打坐有所領悟,我正好清醒著想一想。我在這兒,仙君睡吧。”
顧雲起空出一隻手,朝身後打了打手勢,初七在暗中看清,用靈力裹著一縷煙彈了進來。
這煙顧雲起能抗,所以初七才會放心用。
被人這麼握著手盯著,暖是暖,但怎麼說也不好意思,謝蘭亭以為自己肯定尷尬得睡不著,然而幾個眨眼後,他眼皮越來越沉,居然就這麼睡著了。
“仙君?”
顧雲起叫他,確定人睡熟了沒反應,初七才落地。
謝蘭亭睡顏也不安穩,輕蹙著眉,顧雲起一手給他撫平眉頭,一手還握著不鬆,初七看了看兩人緊握的手,覺得眼疼,不敢多話,拉著謝蘭亭沒被握住的那隻手探脈。
越探,初七神色越凝重。
“沒有毒素。攬月仙君舊傷確實很重,主要是連著根基。以他現在的根基情況,彆說再進,修為不退就不錯了。根基牽一發而動全身,連帶身體也會比從前弱。”
初七收回手,得出結論:“難辦。”
“用補品能溫養嗎?”
“隻能說聊勝於無。”
顧雲起沉默片刻,心想如今做事不能光明正大,果然麻煩,在外要是能多結交些有本事的,給謝蘭亭治傷上也能多想點法子,看來他還得再加快腳步……
還有,顧雲起總覺得謝蘭亭今晚的狀況不像單純舊傷複發,因為握著謝蘭亭的手,他能明確感知到,每當閃電劈過時,謝蘭亭會顫得厲害。
就好像引他不舒服的是雷,可白天也有悶雷,沒見過謝蘭亭有反應……
顧雲起正想著,謝蘭亭在睡夢裡又是一顫,他忙低頭去看,卻猝不及防跟謝蘭亭四目相對。
——謝蘭亭竟是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