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團圓飯是兩家並做一家吃的。
午後沒多久,崔三娘就帶著孩子們往墨二叔家去了,提著一隻六七斤重的大公雞,還有一刀豬肉、白菜土豆等蔬菜一籃子,左右是夠自家人吃還能剩不少的過去,一路上家家戶戶都在忙活著準備團圓飯,慘死的雞叫聲、鞭炮聲、孩子的笑鬨聲與大人閒聊聲交雜在一起,格外熱鬨。
不過也總是有人存了心不想過好年的。
“你個小賠錢貨,敢偷吃還敢冤枉旁人了是吧?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崔三娘跟孩子們才走到墨家二房的院子外就聽到裡頭傳出宋氏尖銳的聲音跟孩子的哭喊聲:“我沒、沒偷吃...啊!”
“在院外頭就聽見裡頭動靜了,大過年的嬸子跟孩子計較甚?”崔三娘將手裡提著的雞遞給長子,進了院子趕忙上前將墨青青護在身後:“孩子不懂事兒,慢慢教就是了,嬸子彆氣著身子才是。”
手裡拿著笤帚已經打了好幾下的宋氏見是崔三娘,重重地哼了聲:“我教我的孫女,乾你屁事!彆真拿自己當個人物了!”見那小賠錢貨還在躲,便舉著笤帚又想打過去。
卻被崔三娘一把抓住了,臉上的笑不變,道:“嬸子何苦跟一個小丫頭置氣?大過年的把自己個氣壞了可怎麼是好?”又壓低了聲音道:“那外頭要是聽見了指不定要怎麼編排嬸子呢,嬸子總要顧全咱們老墨家的臉麵不是?”
“又鬨甚呢?!”背著手從外頭進來的墨二叔看著家裡亂糟糟的,自家婆娘還舉著笤帚要打人,不由得就沉了臉下來:“一年到頭鬨個沒完,年也不想過了是不是?”
看著往常都是被自己死死壓住的墨老二如今用那陰沉沉的目光瞪著自己,宋氏居然沒由來地心裡一陣發毛,不過還是強撐著一口氣惡狠狠地罵道:“瞧著今日過年,我就饒過你個小賠錢貨一回,下回再犯,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說罷將笤帚一扔,重重地“哼”了一聲,扭著肥臀往正房裡去了。
逃過一劫的墨青青臉上的淚痕都還沒乾,不過也不敢再哭了。眾人見宋氏走了,也都鬆了口氣,然後齊齊向墨二叔問好:“二叔(叔公)過年好。”
“嗯,今兒個張羅年夜飯,你們辛苦了。”墨二叔陰沉沉的表情早就收了起來,恢複了老實人的表情,憨憨的樣子十分慈祥:“青青帶弟弟妹妹去玩吧。”
“幸好你來了,不然青青這頓打怕是逃不掉了。”目送公爹進了正房,孩子們也都散了去,林氏才鬆了口氣,多謝崔三娘出手相助的恩情。
崔三娘提著雞跟豬肉,與林氏並肩往廚房去:“到底出了什麼事兒?方才我在院外就聽見什麼偷吃啊什麼的?”
“還能有誰?她寶貝大孫子偷吃了祭祖的雞腿,還說是我家青青偷吃的,這不就黑的成了白的嘛!”努努嘴示意正房那邊兒,林氏也是心疼自己閨女兒,小聲說道:“你方才是沒瞧見,墨高那小王八蛋都還滿嘴油光呢就在那說是青青偷吃的,你也知道我那婆母都是偏心偏到咯吱窩的,寶貝大孫子說什麼不就是什麼嗎!”
“這也太過分了吧?”崔三娘眉頭緊皺,對宋氏的所作所為表示十分不讚同。
將豬肉放到盛好熱水的木盆裡,林氏歎了口氣:“誰說不是呢?你瞧這年夜飯要不是你過來,也是我一個人張羅的呢!”
“你就不跟墨祥說說?”崔三娘平日裡不怎麼來二房這邊,不曾想林氏跟幾個孩子的日子已經這般難過了:“總不能一直由著欺負啊,孝順也不是這麼個孝順法的!”
“墨祥在鎮子上做工每日忙得很,我也不想拿家裡這些事兒煩他。”洗淨土豆已經開始削皮的林氏一臉哀傷隱忍的模樣叫崔三娘看了真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裡頭:“說了也隻是讓墨祥難做人罷了,總不能讓墨祥跟他老娘拚命吧?”
硬生生擠出一抹笑容的林氏可以提高聲音,道:“嫂子放心,咱們還是快些準備年夜飯吧,不然該來不及了。”
***
年夜飯前還要祭祖,因著沒有祠堂,也隻是在家點一柱清香,準備酒菜,再由墨二叔領著墨家眾人跪拜,便也成了。
“爹娘,大哥大嫂,今年家中一切都好,收成也好,孩子們個個都好,今兒個我帶著孩子們給你們上香祭祀,希望你們在天有靈,保佑我墨家子孫後代個個有福。”墨二叔祈禱了幾句,又倒了三杯清酒灑到地上,然後轉身看向墨大莊:“大莊,來給你爹娘上柱香。”
墨大莊依言往前跪走,點了一柱清香,磕了三個響頭:“爹娘,列祖列祖,兒給你們上香了。”
跪在後頭的墨家眾人個個表情嚴肅,半垂著頭的墨慶眼中卻閃過一絲不甘,憑什麼他也是姓墨的,就沒資格上前給墨家祖宗上香?憑什麼他都已經改姓墨了,還是要被當成外人?憑什麼?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