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今冬的第一場雪如同細細碎碎的柳絮兒一般,趁著人們不注意,洋洋灑灑的落滿了蒼茫大地,等到天亮後人們才驚喜地發現,已經開始下雪了。
“嫂子放心,家裡有我呢!”墨麗帶著三個女兒站在門口,朝坐在牛車上的崔三娘揮揮手:“嫂子安心去吧!”
崔三娘胡亂地點點頭:“家裡就拜托你了。”然後催促著墨大莊趕牛車往村外出,她昨兒接到娘家托信兒來說老娘病得昏昏沉沉的,怕是不好,急了一晚上,今兒一早天才蒙蒙亮就急著要趕回娘家去瞧瞧。
墨雲柳知道娘急壞了,生怕她再出什麼事兒,也自告奮勇跟著一起去,墨大莊揮著鞭子趕著牛車,滴滴噠噠地往崔家莊去了,隻留下墨麗帶著墨家幾個孩子在家守著。
墨麗目送著兄嫂的牛車消失在路儘頭後,才領著墨雲竹跟墨雲林回去:“趕緊回去烤烤火,你們可不能再凍著了。”如今家裡亂糟糟的,她得幫兄嫂看好孩子們才是,墨家的孩子都教得很懂事兒,倒也沒出什麼亂子。
再說崔家莊那邊兒,墨大莊牛車才挺穩,心焦難耐的崔三娘就忙不迭地跳下了牛車,敲開了崔家的門:“娘怎麼樣了?”
出來開門的是崔大山的媳婦兒童氏。童氏見是大姐回來了,趕忙側開身子讓她進去:“還沒醒,昨日大夫說若是今日再不醒怕是就不好了...”童氏守了兩日,也是熬紅了眼睛。
“大姐!”蹲在院子裡熬藥的崔大山見大姐來了,站了起身,瞧她嘴唇都凍白了,趕緊招手叫童氏帶人到廚房去:“這一身寒氣的先到廚房烤烤火。”這會子天兒才剛亮,想必大姐是早早就出門,這一路著急忙慌地趕來的吧?
原想直接往正房去的崔三娘被弟媳婦攔住了才想著自己這一身寒氣的,若是衝進去怕是要衝撞了娘親,雖然心焦,不過腳下倒是轉了方向往廚房去了。
凍僵了臉的墨雲柳蹲在灶台前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這口勁兒來,雖然她已經裹得夠嚴實了,可那風真的跟刀子一樣割得人渾身都疼。“等有了銀子我第一件事兒就要去置辦一個帶棚子的車!”烤著火的小人兒暗下決心,為了自己的日子好過些,也要努力賺錢才是。
李氏是身子一直都不大好的,年輕時吃了太多苦,落下了不少病根兒,加上家裡也不寬裕,也沒有怎麼調養過,這麼些年沉屙痼疾趁著李氏上了年紀,原是冬日裡的一場發熱,不過幾日卻重病到人都瘦到脫相,昨日更是直接陷入了昏迷。
“大姐你彆著急,喝些熱水暖暖身子。”強擠出一絲笑的二弟妹何氏端來了八分熱的水:“姐夫跟柳兒也喝些水。”給墨家三人倒了水,又往灶裡添了把柴。婆母這病來得急,家裡本就沒有什麼積蓄,地也就那幾畝薄田,這般折騰一趟,不管婆母熬不熬的過去,家裡往後的日子怕不是都要更難過些。
不過這種事兒何氏也隻敢在心裡想想,她嫁入崔家那麼些年,自然是知道自己丈夫最是孝順不過的人,若是他曉得自己的心思,怕不是要以為自己是咒婆母死呢!
其實也怪不得何氏多想,主要是崔家是真窮,就算有當年崔三娘出嫁時墨大莊給的十兩聘禮,那也不都留來給兩個弟弟娶媳婦了,家裡這麼些年來又添人口,老太太三不五時要吃些藥的,是真沒存下什麼銀子。不說旁的,若是李氏這回真就這麼去了,她們家怕是連置辦喪禮的銀子都拿不出來!
崔三娘不知弟媳的心思,喝了兩口水,烤了會子火,覺著自己身上的寒氣散得差不多了就著急地往李氏住的正房去了。
“爹...”墨雲柳有些躊躇地看了眼墨大莊,見對方點點頭,她才拔腿追上了崔氏,一同進了正房。
正房裡頭門窗緊閉,墨雲柳才進去就被濃濃的中藥味道還有些汙濁的空氣熏得有些難受,嗆得咳了兩聲,暗想李氏這病了還悶在空氣混濁的室內,是不是要開些窗通通風更好些,不過屋裡還有崔三娘跟兩個舅舅在,墨雲柳倒也不敢妄動。
崔三娘坐到炕邊兒,才瞧見娘親的樣兒就忍不住紅了眼眶:“娘!我回來瞧您來了!”
可惜李氏如今已經是昏迷狀態,回應不了女兒的聲聲呼喚。將李氏枯瘦的手握在自己手裡,卻被她滾燙的體溫嚇到了:“大夫怎麼說的?咋這般燙?”
“大夫說今日若是能降下來,人就能醒過來,藥都是我跟大哥用勺子一點點兒喂的,娘如今都吃不進去。”一直守在一旁的崔大河歎了口氣,愁眉不展配著胡子拉碴,要多潦倒有多潦倒。
站在他身旁的崔大山也是神色沉重,不時地歎氣。
崔三娘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淚花,從懷裡掏出一塊約摸有二兩重的碎銀子:“大山你跟你姐夫到鎮上醫館去請大夫來。”
“大姐!”兄弟倆都沒想要大姐的錢,可如今家裡確實也拿不出銀子來了,兄弟倆都紅了眼眶。
崔三娘吸了吸鼻子,催促道:“快去!”
“哎!”崔大山眼睛一眨,一滴滾燙的淚瞬間落入前襟,胡亂用手擦了把臉就匆匆出去了,不過片刻,外頭傳來墨大莊趕牛的“籲籲”聲還有牛車動起來的聲音,沒多久就聽不見了,想來也是走得極快。
乖巧地站在崔三娘後邊兒的墨雲柳見二舅舅也出去了,隻剩自己跟娘親,想起自己存在係統裡還有一瓶未開封的布洛芬,想了想還是將藥給取了出來,還取了兩滴靈泉水一起用熱水調勻後,端著半杯水又過來了:“娘,我瞧姥姥嘴有些乾,要不咱們給姥姥喂些水潤潤?”
全副身心都在自己老娘身上的崔三娘不知女兒在後邊乾了什麼,見她端著水來才回過神來:“好。”母女倆一個端著水,一個將人扶起來,然後用缺了一小塊兒的粗瓷勺子一點兒一點兒地給李氏喂進去。
不過因著李氏還在昏迷中,半杯水也隻喝了一大半兒,其他的多多少少也都漏了出來,浸濕了墊在她胸口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