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還是要多澆水,勞煩管事安排多幾人挑雪到大棚裡頭備著,隔一日就要澆得透透的才是。”天才蒙蒙亮,早起的雲柳已經帶著李管事到草莓大棚裡去檢查草莓的生長情況了:“這果皮兒薄,叫大家夥澆水時小心著些。”
李管事澆水的手抖也不抖一下,拉得長而細的水流緩緩注入表層已有些乾燥的土壤,為已結出果實的草莓提供水分及養分:“姑娘放心,旁的老奴不敢保證,這乾農活兒老奴還是敢打包票的!”他們莊子上的長工們都是做了十幾二十年農活的好手,不管是平整、施肥、播種,對他們來說都是再簡單不過的活計。
“另有就是那竹籃,也叫嬸子們早些準備好來。”剪下一顆破了些許皮的草莓放到自己提過來的深口籃子裡,雲柳生怕自己忘了這事兒,趕緊又跟李管事提:“若是做不過來就到鎮上再買些來罷!”如今莊子上要的籃子多,都是由李管事家的媳婦接回去帶著莊子上的長工一起做的,如今貓冬沒事兒做,家裡的工人們也樂得多個活計多掙些銀子。
一老一少在大棚裡忙活許久,直到李管事家的媳婦做好早飯來請,雲柳才提著半籃子有瑕疵的草莓往莊子上回。
“你說這主家也是奇怪,就留倆小姑娘在這住著,你們日日鎖著那甚大棚的,裡邊兒還藏了金疙瘩不成?”李管事家的媳婦陳氏打了碗熬得綿爛噴香的粗糧粥遞給自家男人,對主家的行為有些捉摸不透:“再者那有錢人家不是應該吃香的喝辣的?咋倆姑娘也日日早上跟咱們一樣吃著粗糧粥?我還聽村裡人說,說咱們家二姑娘腦子不大好呢!”
李管事夾了塊醬瓜就著粗糧粥吃,瞪了眼自家婆娘:“那主家的事兒你管這麼多做甚?叫你乾啥你做便是了,彆總跟那起子嚼舌根的走一起,那主家的閒話也是你該說的?哪那麼多話!”
“我不就跟你說說而已,我這說一句你就有十句等著我!”李陳氏給倆孩子也打了碗粥,頗有些不高興地將碗“碰”地一下摔到孩子麵前,嚇得李家倆孩子心肝兒一顫。
李管事沉了口氣,冷冷地看向自家婆娘也不說話。
被瞪得頭皮有些發麻的李陳氏不由得瑟縮了下,也不敢再說什麼,她與李茂雖是老夫少妻,不過當初也是自家圖人家有些銀錢,收了人家高價聘禮,自己才在如花似玉的年歲嫁給了大自己十七歲,長得還沒多好看的李茂。這十年來雖然兩人也生養了一兒一女,自己日子也確實過得比村裡人都好不少,不過李陳氏有時確心有不甘。
李管事也知自己娶了個比自己小那麼些的妻子是有些委屈了她,是以這些年倒也事事慣著她,她背著自己補貼娘家,他也全當不知道,可一旦涉及主家之事,不管是前主家還是如今的墨家,李管事卻不由得她瞎說瞎折騰。
“咱們都是做下人的,身家性命那都是捏在主家手中,你若日日嚼舌根叫主家曉得了,到時可彆找我哭。”李管事是賣身給主家的,自然知道甚該說甚不該說,自家婆娘旁的還好,就是這嘴上一點把門兒都沒有,若真惹了禍事,就是他也保不住她的。
極少聽丈夫把話說得這般重的李陳氏也沒了方才囂張的氣勢,瑟縮嚅囁著說了句:“又不是我起的頭,我也是聽旁人說的...”又被瞪了眼的婦人這才閉嘴不再說啥,一家四口安安靜靜繼續吃早飯。
*
不知管事家因自家一句閒話而差點引發的“戰爭”,墨家姐妹倆也是喝著粗糧粳米各半的粗糧粥,就著李陳氏自己做的醬瓜另煎得恰到好處的幾個荷包蛋,簡單地用過早餐後,雲柳又開始折騰她今日突發奇想的東西。
“你這是做啥?”在廚房收拾好碗筷出來就見妹妹雙手通紅地泡在木盆裡,也不知是草莓掉色了還是凍的,紅通通一雙手瞧著有些嚇人:“咋還摘那麼些草莓回來?不是說要留著賣銀子?”
雲柳將一顆洗淨的草莓頭頂的綠穗兒摘掉後,又拿起一把小巧的刀將爛了一些皮的一側切掉,被切掉的那一小塊草莓“咕咚”一下滾落在少女紫色繡花鞋邊的地上,那地上已經散落一地的綠穗兒與爛草莓。
見姐姐這般問,雲柳笑著應道:“這都是爛了皮兒的,我覺著扔掉太浪費,試著做些草莓醬看成不成,姐你幫我叫李管事到鎮上買十斤細砂糖、三個五斤裝的瓦罐回來,銀子在我房裡炕桌底下的錢匣子裡頭。”
“好,那我一會兒回來幫你。”雲竹雖然不知妹妹說的草莓醬是啥,不過如今幫著洗洗切切還是可以的,說罷轉身回房去拿了兩塊碎銀子後出去找李管事,不過半刻鐘便又回來了。
等李管事買好主家要的東西回到時,姐妹倆已經又去大棚裡剪了兩籃子受損或者個頭太小的草莓回來洗淨切好,就等他的瓦罐跟細砂糖了。
“瓦罐給我放到灶上,砂糖放桌上就成,辛苦李管事,你先回去歇著,有事兒我再叫你。”才擦乾手的雲柳送走李管事後,自己又坐回灶邊塞了一根柴進去,大鍋裡水燒得沸騰,泡在水中的瓦罐被水泡著咕嚕咕嚕響,煮了一刻鐘才算完。
草莓醬的做法其實不難,唯一難的是砂糖的配比。幸而雲柳以前讀書時見過自己室友在宿舍做自製草莓醬,還記得大概步驟與配比,做起來倒也不難,風雪夾雜的一日,姐妹倆就在廚房裡做了半日的草莓醬,期間雲柳還去了幾趟草莓大棚檢查溫度與草莓的情況,直到天黑後,姐妹倆吃完飯洗過腳便早早睡去了。
臨睡前聽著外頭的瀟瀟風雪聲,已經迷迷糊糊快進入夢鄉的雲柳還在想著明日若是魏川不來,她就帶人把大棚外頭頂上的積雪給清一清,免得壓垮大棚凍死草莓。然後她就徹底失去意識,等再清醒過來時,外頭天已大亮,“咯咯咯”的雞叫聲打破雪日的靜謐,還不時傳來細碎的人聲,晚起的少女抱著被子坐在炕上,久久沒有才回過神來。
梳洗過後,神清氣爽的少女喝完一碗李陳氏今早現磨的豆漿後,隻覺整個人身子都暖和起來了,才開始用早飯就聽見外頭有車馬聲,想來是魏家的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