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龍抬頭。
“裡頭都張羅得差不多了,可以開始了。”王管事帶著一應仆從自側門出來,跟墨大莊稟告後才站回眾仆人前邊兒,等著暖居儀式的開始。
墨家進門的吉時是卯時一刻,此刻天兒還漆黑一片,幾顆寥落的星兒掛在東邊夜空孤寂地望著沉靜如水的人間,還沉睡著的衛城村中隻有村口墨家這片兒燈火通明,人聲交雜,十分熱鬨。
“請土地神君入門,保此地安寧!請灶君入門,保灶台四季平順...”
卯正時分,距進門的吉時還有一刻鐘,墨家一家老小依次跟在墨大莊身後,個個莊嚴肅穆地看著正拿桃木劍在比劃揮舞的風水先生嘴裡念念有詞,他指一處,墨雲峰與墨雲空則往一處的角落去燒一小撮折好的紙錢。
整個儀式大約持續了一刻鐘,吉時一到,風水先生便又一揮桃木劍,高聲唱誦:“請主人進宅!”
墨大莊走在最前邊兒,雙手用力推開虛掩著的紅木大門,跨過門檻進去後,手捧油燈、糖飯,以及發糕、炒米花等東西的墨家眾人依次進門。同時王管事那頭也點燃了鞭炮,劈裡啪啦作響的鞭炮打破村子的沉寂,硫磺與硝石的氣味很快隨著鞭炮的青煙彌散在空氣裡,隻留下滿地通紅的鞭炮紙屑,與掛在門口隨風搖曳的兩盞紅燈籠相映成趣,格外喜慶。
小小的油燈是要放到家裡所有屋子去亮到三朝的,墨雲柳與墨雲竹一人提著兩盞油燈,一人捧著兩碗糖飯,後頭跟著的是鄰居陳家來幫忙的媳婦李氏手裡則拖著一個淺淺的圓形簸籮,上麵擺滿了發糕與炒米花,也都是要隨著油燈一起擺的。
陳李氏在來前被家裡人好生叮囑過,不許瞎打聽,也不許亂看亂動,雖然好奇地悄悄張望了幾下,詫異、羨慕於墨家的富貴之餘,倒不曾多做他想,畢竟她也是跟著一起做繡活掙了不少銀子的,可不敢得罪了墨家累得往後沒銀子賺。
墨家今日請來幫忙的都是素日裡與自家交好的人家,其實也大都知曉墨家如今早已比旁人家富貴許多,雖然羨慕,不過更多的是打定主意要跟著墨家賺錢,她(他)們才不像二房那些個傻子一般好好的把個金餑餑兒往外頭推!你說你要是好好對墨老二,那墨大莊能虧待你們一家?
如今可好,墨老二如今可都被人大房家裡的仆人尊稱“二老太爺”,那穿得衣裳饒是在昏黃的燭火下也瞧得出是極好的,要多富貴有多富貴!再反過來瞧二房那些人,但凡是個有腦子的都不會選擇得罪墨家了!
“這便都可以了,多謝嬸子,前頭家裡人有準備茶水點心,今日天兒有些冷,嬸子快去前頭喝些茶水罷。”墨雲柳將最後一份發糕擺好後,笑吟吟地謝過陳李氏,三人一起往前頭正院。
等墨雲柳等人到時,外頭各處去擺油燈發糕的人也都回到正廳聚集。援救
“喝點水罷?”昨日便與墨雲峰一起請了三日假回來的秦知允見墨雲柳出來,便將自己端在手裡還未喝的熱水遞給她:“今日有些冷,可彆凍著了。”
這兩日倒春寒,著實有些冷的墨雲柳雙手捧著茶杯取暖好一會兒,直到雙手不再冰涼才飲了半杯溫熱的蜜水,青年與少女坐在不顯眼的角落裡聽著前頭大人說著話,不一會兒就開始有些犯困的少女打了個秀氣的嗬欠。
“...”秦知允身子僵直得嚇人卻動都不敢動一下,生怕驚醒靠在自己肩膀處淺淺睡著的少女,微微側頭看向少女,卻隻見她半合的瀲灩不時碰到自己的衣衫,隱忍的喉結微微動了一下,卻見睡著的少女要往前傾倒的樣子,連忙伸手扶住。
睡夢中的少女不知方才的危機,依舊穩穩靠在秦知允的肩上睡著。
半垂著的帷帳擋住外頭窺探的目光,隻有崔三娘來尋女兒時瞧見青年解開自己的披風小心輕柔地為女兒蓋上時柔情繾綣的樣兒,叫今日心情極好的崔三娘一下子也沒了笑意,連忙擋住跟在她身後的幾個鄰居婦人:“咱們到外頭坐著歇會兒罷?今日還有許多事兒要忙,可得辛苦你們幫忙了。”
“啊?哦,好。”原崔三娘不就是說要帶她們到正院側間炕上坐會兒?咋又往外頭去?雖然有些奇怪,不過眾婦人也沒多問,跟著崔三娘又稍微走遠了些到崔三娘夫婦住的正房西邊兒去了。
隻有崔三娘招手叫來的一個小丫鬟守在帷帳前邊兒,得了太太吩咐的小丫鬟雖不知為何,不過還是規矩守在外頭,按著太太的吩咐,不叫外頭人進去,裡頭若是有動靜也要第一時間衝進去。
秦知允也聽到方才外頭的動靜,麵色微紅的青年也不知崔三娘是何意,隻知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若再不向墨家父母稟明心意,怕是以後真連墨家大門都進不來了罷?
隻有沉睡的少女不知在她睡著的這一會兒時間裡發生了多少事兒,淺淺地嚶嚀兩聲,裹著暖和的披風,睡得舒服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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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家暖居筵席設在巳時三刻,不過巳時初刻,受邀的親朋好友便都有上門的了。
崔家今日是全員到齊,連才出月子的何氏也帶著小女兒崔芸芸一起來了,為著不給崔三娘丟娘家的臉,一家老小十餘口人個個換上新做的細棉衣裳,雖比不得墨家如今的富貴,不過也比尋常村裡人好許多,也算沒給崔三娘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