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走近湯泉池,霧靄朦朧逐漸消散,餘星看?清周圍相連的幾口泉池,正源源不斷往外冒熱氣,熱氣升騰而上,將餘星臉蛋熏得通紅。
祁野脫下浴衣,隻著褻/褲,他肩寬腰窄,膚色偏白,雙臂、腹部皆附著一層爆發力的肌肉,手長腳長,看?著就充滿力量感。
他轉身見餘星仍穿著浴衣,伸手就要去解餘星腰帶,餘星咋乎一聲,後退一步,急忙道:“我我,我自己脫!”
祁野收回手轉身沒入池中,腹/肌隱沒在水中,隻露出被熏得略紅的雙肩和脖頸。
餘星背對祁野,磨磨蹭蹭脫下浴衣,慢慢下台階,然而太過緊張,一個沒注意腳下一滑,直直朝著祁野撲去,撲通一聲,飛珠濺玉,濺了祁野一臉,祁野長臂一攬將人撈了過來,餘星猝不及防嗆了口水,急促咳嗽。
祁野吩咐宮女取來桃汁,喂餘星喝下,輕拍少年後背,兩人靠得極近,祁野心頭煩躁一掃而光,餘星喝了半杯桃汁,沒再咳嗽,祁野接過他手裡白玉杯,宮女上前恭敬接走,繼而輕手輕腳退下。
祁野攬著餘星肩膀,將人摟入懷中,與骨力遒勁的身軀相比,餘星就顯得“嬌弱”許多。
餘星身形瘦削,即便這些日子好吃好喝,也不見長肉,他骨架偏小,肩頭圓潤,觸手柔膩,祁野忍不住捏了捏偏柔的肩頭,即便放輕力道,依舊讓餘星痛/吟。
餘星麵龐略顯稚氣,聲音軟糯清脆,他個頭不高,被祁野摟在懷裡,整個都被籠罩住了。
餘星咳得眼角發紅,杏眼蒙上一層水霧,被熱氣一熏,臉蛋、脖子、都變得粉嫩。他軟靠在祁野懷裡,肌膚相貼的灼熱撩撥得他渾身燥熱。
餘星低著腦袋,不敢抬頭。
祁野低頭看?著身高不及自己肩膀的少年,身體裡的那股狂躁,隨著親近的刹那消失無蹤,他急於心切地靠近少年,隻有貼在他身上,那不知名的情愫才?能得以滿足。他低下頭熱氣噴在餘星耳廓上。
餘星身子一僵,下一刻被攔腰抱住。
掌心帶著薄繭和滾燙。
餘星被摸得身子一軟,依偎進祁野懷裡,將臉埋入祁野胸/膛,熱度襲來,雙腿更加發軟。
祁野摟住少年,一手環住他腰身,一手撫摸他後頸,繼而低下頭,在餘星紅透的耳廓上親了親,又含/住……
酥麻感瞬間?沒入識海,餘星險些站不穩,若不是被祁野有力的胳膊環抱,他已經?沉入水中。
放在後頸滾燙的大手挪開了,下一刻下頜被捏住,迫使?他仰起頭,熱氣迷眼,他看?了會兒?,才?看?清祁野那雙眸子格外黝黑深邃,祁野眸光熾熱,帶著他不曾見過的溫柔。餘星與之對視,男人俯下身,餘星緊張地抓住祁野右臂,祁野收緊右臂,將人抱得更緊。
在熱氣與溫水的催化下,兩人呼吸都有些不穩。
二人貼得極近,祁野稍微一動,便感到?癢癢的滑滑的。
祁野湊近餘星粉嫩的唇瓣,卻?在即將貼上時停了下來,祁野雙眸幽暗,如同深潭下的困獸,手臂力道加重?,餘星情不自禁低/吟。粉唇微張,格外誘/人,他眼尾嫣紅似綻放的牡丹。
刺激著潭底困獸,瘋狂想要衝破囚籠。
祁野喉結滾動,煩躁感洶湧而上,令他煩躁地想要咬一口。
等煩躁平複,他早已吻住少年微張的唇/瓣。
餘星被親得大腦空白,雙腿發軟,被祁野抱著才?堪堪站穩,他下意識閉上眼,也不懂該做什麼,憑本能附和……
許久後,祁野注視懷中少年。
少年眼角沾著淚花,眼尾嫣紅,小臉紅彤彤,微微張開泛著水光的粉唇,無論是哪一樣,都令祁野冷靜不下來,他再次欺身吻了上去。
反反複複的親吻中,他的煩躁徹底散去,理?智回籠,看?著被自己欺負地可憐兮兮的少年,拇指擦過餘星紅唇,輕輕擦拭眼角淚花,看?著紅腫的唇,和脖子上的吻/痕,祁野頗為滿意。
他將人打橫抱起,走出泉中。
宮女垂頭呈上托盤,祁野隨手取下綾布,給少年擦身,披上浴衣,餘星被親的暈乎乎,索性靠著祁野。
祁野給自己擦乾水,套上浴衣,低頭親了親餘星光潔額頭,又抱著人朝寢殿走去。
路過之處,宮人紛紛頜首低眉行?空首禮。
第28章 【同寢】
中秋臨近, 秋風帶上涼意。餘星被秋風一吹,不自覺打了個寒戰。
以往每個月頻頻爆發的躁動,也因餘星的到?來, 遲遲沒發作,先前?靠近少年, 體內煩躁便?會?得以緩解,如今與少年肌膚相/貼, 或做更親密的事,都令祁野渾身舒坦。
他低頭與餘星額頭相抵, 嗓音帶著沙啞,“冷了?”
餘星耳垂發燙,不敢看祁野, 此時被祁野緊緊抱著, 他擔心摔下?去, 自然?而然?環住祁野脖子,肌/膚相互摩擦處熱熱的,格外舒服。
感覺額上有些濕潤,餘星悄悄抬眸,對上祁野那雙漆黑的眸子, 餘星咽了咽口水,方才的觸感如此真實。
祁、祁野吻了自己額頭?!
之前?祁野最多牽一下?手,如今卻?抱了他,甚至還親他……還親了那麼久,想到?這裡,餘星消退的紅暈, 再度爬滿小臉。
祁野抱著餘星回寢殿,宮人畢恭畢敬進來為他們穿衣, 餘星有些不習慣,避開?宮人,宮人們紛紛下?跪磕頭,祁野揮手打發她們離開?。
等換好衣服,祁野忍不住想摟餘星,他剛靠近,餘星立馬道:“我餓了,我們先用膳吧。”
祁野略一挑眉,還是吩咐內侍太監備膳。
祁野說完伸手去攬,餘星又緊張又羞赧,快步穿過偌大屏風到?外間。
外麵候著不少宮人,餘星見到?他們後稍稍鬆了口氣,祁野總不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抱他親他吧?
祁野不緊不慢走了出來,也沒走向餘星,坐在窗欞前?的榻上,將憑幾?擱榻上,隨後喚了聲,內侍太監入內,手上抱著一摞奏疏,輕手輕腳放在憑幾?上,才卑躬屈膝出了寢殿。
餘星見祁野看起了奏疏,徹底鬆懈下?來,到?食案前?坐下?,擺弄案上金玉鏤空龍足茶盞,一旁的矮案上放著紫金雕花香爐,青煙寥寥,卷著甘甜的清香。
餘星被吸引了注意。
他嗅著香,看著從爐孔冒出的香煙,好奇裡麵加了什麼。
“陛下?,晚膳已?備好。”內侍太監的聲音打斷餘星的思緒,餘星目光轉移到?內侍太監上。
“傳。”祁野淡淡道。
內侍太監帶著尚食及宮女?入內,麻利地布菜,見餘星在食案前?,動作更加小心,生怕驚擾了餘星。反倒令餘星有些不好意思,起身給他們讓出位置。
祁野來到?餘星身後,朝眾人吩咐,“王福全撤下?奏章,秦尚食留下?,其?餘人退下?。”
內侍太監王福全應下?,躬身到?憑幾?前?取走奏章,秦尚食退至角落頜首低眉,等候天子吩咐。
宮女?們紛紛退下?,祁野一把握住少年的手,將人拉至身邊坐下?,餘星掙脫不開?,隻能?紅著耳廓挨著祁野坐下?。
祁野道:“要我喂你?”
餘星怎麼可能?讓他喂,當下?拿起象牙筷夾白玉盤內的透花糍,手忙腳亂塞進嘴裡,又扭頭看祁野,似乎在說“看,我自己能?吃”。
祁野被餘星吃得鼓鼓的腮幫子逗樂,將一小碟豬肉羹放在餘星麵前?。
餘星道了謝,看著煮得軟爛的豬肉羹,他拿著瓷勺吃了口,口中充斥著蛋香味,豬肉肉質嫩滑可口,原來肉羹裡加了雞蛋,難怪表麵呈淡黃。
餘星慢慢吃了起來,一直到?一小碟吃完,祁野也沒鬆開?手,好像一鬆手少年就會?消失無蹤。
祁野不像餘星吃得快,他吃的很慢,且賞心悅目,他和餘星一起用餐時,大都數是看著餘星吃得津津有味,祁野隻每道菜嘗一點,見餘星吃得大快朵頤,便?會?跟著多吃些。
祁野沒有食不言那一套,餘星很多菜不認識,就需要祁野介紹。
祁野隻記得一些菜名,至於配料等等卻?是不知,故此才會?留下?尚食,以便?餘星好奇時解惑。
餘星:“這是什麼?”
餘星指著麵前?九龍食盒,裡麵裝著各色葷食,祁野示意他先吃,餘星吃了一片似羊肉的肉片,竟發現?不是肉,而是豆類,這一新奇的發現?令他眼前?一亮,立馬追問:“這個不是羊肉,但吃起來真的很像肉,這個叫什麼?”
“逍遙炙。”祁野道:“這是素逍遙炙,還有一種是以鵲舌和羊心燒煿而成?,再配以料汁。”
餘星一連吃了好幾?片,九龍食盒中的逍遙炙擺盤精巧,俯看是自由翱翔的鳳鳥,平視乃山川河流,側看呈現?波狀。
祁野又介紹了赤明香,“禹安城有名的肉脯,這家食府開?了幾?十年,家傳手藝,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餘星立馬點頭,眼睛亮亮的,“喜歡的。”
見少年心情大好,祁野也跟著心情怡悅,沒白費他讓人去言清食府排那麼久的隊。
吃到?好吃的,先前?被祁野握手的促狹漸漸淡去,這會?兒已?經能?握著祁野的手,同他談笑。
飯後,宮人收拾碗筷輕手輕腳退下?。
餘星的左手仍被祁野緊緊握著,祁野離他很近,淡淡龍涎香傳來,餘星嗅著香味,沒和祁野拉開?距離。
祁野心底的燥熱,在少年接近的瞬間更加狂熱,他猛地抱住少年,將人禁錮在懷,剛才用膳時他就想抱著少年吃,少年坐他腿上,他喂少年吃,不過一想到?少年的促狹,他生生忍了下?來,此時再也控製不住,想要擁住他,哪怕隻是親昵的蹭一下?也好。
他在餘星額上親了下?,餘星意識到?祁野做了什麼後,心跳徒然?加快,砰砰劇烈狂跳,一聲賽過一聲,隨著過快的心跳,他渾身緊張,呼吸短促,耳廓發熱。
餘星的眼睫在祁野親吻下?微微發顫,祁野右手指腹撫摸少年皙白嫩滑的後頸,動作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柔,他注視著少年,在那雙深邃繾綣的眸光下?,餘星耳尖徹底紅了。
祁野左臂摟上餘星柳腰,隨著他的動作,餘星耳朵上的緋紅蔓延至臉頰,再一路向下?,白皙的脖頸也紅了個透底,祁野就在餘星心跳如鼓之中,親吻落在他的眼瞼上,落在他秀挺的鼻翼上,落在那粉嫩的唇瓣上。
他重複著剛才的一舉一動,隻是在唇上停留地最長,薄唇擦過粉嫩欲滴的雙唇,在溫柔的安撫下?,餘星漸漸放鬆,祁野趁機而入,探入瞬間便?勾住了最想要的。
在反複親/吻下?,祁野氣息逐漸不穩,餘星也被親得氣喘籲籲,他被祁野抱著,與剛才在湯泉池中一般,隻是與方才相比,衣物的摩挲,更讓他們彼此心癢難耐。
祁野嗅著餘星的頸窩,好似餘星身上有著吸引人的香味。不過餘星身上沒有香味,卻?有著比香味還要誘/人的東西,祁野一靠近,就渾身暢快,胸腔中的暴戾一掃而空,隻有迫在眉睫。
餘星沉寂在祁野溫柔的眼神中,沉浸在他溫柔撫摸中,沉醉在他熾熱又柔情的熱/吻中,漸漸地他開?始順著本能?做出回應,慢慢地他勾住祁野的脖子,與他共赴那如月光般溫柔皎潔的夜月花朝。
祁野將人抱進內間床上,盯著餘星嫣紅的眼角,水靈靈的眼睛,如同蝶翅亂顫的眼睫,水潤光澤的粉唇。
祁野再忍不住吻上少年唇瓣,又親了親他耳垂。
祁野:“我們曾經見過嗎?”
餘星:“??”
祁野沒做解說,撫摸少年臉頰,柔聲道:“星兒,我會?輕輕的。”
餘星還未反應過來,祁野已?經欺身吻了上來,餘星被親的喘不過氣,剛才的疑惑也在熱吻中遺忘……隻剩下?溫柔到?令餘星渾身顫栗的兩個字。
“星寶……”
第29章 【改變】
祁野沒有晚起的習慣, 今日摟著餘星卻不想這麼快醒來,但晨鐘重重響過後,懷裡的少年動了動, 將臉埋進?祁野懷裡,片刻後又在祁野懷裡蹭了蹭, 像隻溫順的小狸貓。
祁野抬手揉了揉少年柔軟的頭發。
餘星被?摸舒服了,沒忍住發出?喟歎, 餘星一時還未反應過來,順著舒服的撫摸蹭了蹭祁野掌心, 柔軟秀發擦過掌心傳來癢意?,祁野低下頭親了下少年耳垂,耳朵上傳來淡淡的濕熱, 濕熱酥麻感傳遞周身, 餘星立馬清醒了, 想?推開祁野,卻被?緊緊抱住,試了幾次依舊推不開。
察覺到少年的抗拒,祁野略帶懲罰的在他唇上咬了一口,餘星嘶了聲, 祁野這才放開他,“今日想?去哪兒?”
餘星的促狹也因?這句話分神,他認真想?了想?,“能去後山打獵嗎?”
他問的很小心,很怕被?祁野拒絕。
祁野坐起身,低頭為餘星整理中衣, 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餘星那雙濕漉漉的眼眸上,“可以。”
餘星微愣, 繼而雙眼如琉璃在陽光下閃耀奪目,他眉梢眼尾都染上笑意?,看?向祁野時又赧赧道:“謝謝你?。”
祁野給他戴上躞蹀,摸了摸他鬆軟的頭發,餘星這才抬頭望向祁野的手,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祁野竟給自己穿衣!反觀祁野還隻穿著雪白單衣。
餘星摸了摸鼻頭,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那我?……”我?給你?穿這樣的話,對此時的餘星來說?,過於難以啟齒。
祁野眼底幽黑,不?等餘星磕磕絆絆說?完,已經套上外袍,係上腰帶,握住餘星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餘星沒能支吾出?一句話來,已經夠難為情了,眼下被?祁野親吻手指更加羞赧的麵紅耳赤,不?知所措。
宛如煮熟的蝦子。
祁野眼底帶上些許笑意?。
祁野:“先用?早膳。”
餘星:“嗯?好。”
祁野牽著餘星出?內間,外間食案上已經備好早膳,餘星一一看?去,有水晶龍鳳糕、蛋羹、玉露團、醴酪,這些都是餘星吃過的,他便撿著喜歡的吃,美食衝淡了先前的緊張,倒讓他吃得有滋有味,歡快享受。
用?過早膳,祁野拉著餘星換了一身武弁服,祁野是內斂黑色金絲繡龍紋武弁服,顯得身材高挑健碩有力,餘星則是玄色繡雲紋武服,襯得幾分英氣。
祁野帶餘星選了匹棕馬,餘星不?會騎馬,祁野便把人抱在身前,朝著後山而去,這一次他沒帶太多人,隻有白繆和陸筠跟著,白繆和陸筠皆一身紫色武服,其上繡山水,腰間佩玉,戴金魚符。
兩人騎黑馬跟在帝王之後。
行宮後山樟樹錯綜排列,高大榕樹不?計其數,綠葉難見,滿地?黃葉覆在濕土上。
後山重巒疊嶂,高聳入雲。
祁野在前方開路,棕馬速度不?快,一路走來不?見生人和小動物。
祁野抱著餘星,下頜抵在他肩頭上,熱氣噴薄在少年側臉,餘星不?爭氣的紅了耳朵,他感覺脖頸癢癢的,稍稍偏過頭,下一刻祁野追了上來,餘星又挪動,祁野再?靠近,幾次之後餘星徹底被?祁野鎖死在懷中,動彈不?得。
祁野親了親他臉頰,放柔嗓音,“今日沒什麼獵物,想?進?到深山嗎?”
餘星想?了想?搖頭,“我?不?會打獵,連拉弓射箭都不?會。”
“想?學嗎?”熱氣撲來,輕撫過臉頰,除了癢意?還有鮮少體會到的溫暖。
餘星:“?!”
餘星偏頭看?去,雙目視線於空中相撞,那雙沉著冷靜的眼眸,令餘星漸漸平靜,隻是依舊小聲,“我?、可以嗎?”
祁野沒說?話,縱馬踏葉,黃葉被?蹄風驚飛,速度忽然加快,餘星一驚,心跳加快,後背抵著祁野胸膛,逐漸清晰的心跳聲令他慢慢平複。
祁野縱馬停在一棵大樹下,不?遠處草叢裡躥出?一隻毛絨雪白的兔子,餘星一見就有些喜歡,看?祁野從鹿皮金邊箭筒裡取出?鋼鏃箭,立馬扯住祁野衣袖,急切道:“彆傷害它,它很可愛。”
祁野小聲回:“想?要??”
餘星眨巴眼睛。
祁野便將鋼鏃箭換成?木箭,拉弓射木箭,餘星第一次見人射箭,滿眼都是好奇,倏的一聲,木箭破開勁風直直插入白兔前的土囊裡,白兔驚慌之中一頭撞上木箭,撞得暈頭轉向,祁野躍下棕馬,拎起兔耳朵,把小白兔抱了起來。
小白兔用?力蹬腿,被?祁野按中一穴位,頓時老實了。
餘星作勢要?下馬,祁野比他更快地?飛身落至餘星身後,將小白兔放進?餘星懷裡,餘星手忙腳亂接過,擔心小白兔會跑了,後背都繃直了。
祁野撫摸餘星手背,安撫道:“彆怕,它不?會亂動。”
小白兔在餘星懷中老實的動了動兔頭。
祁野扯著僵繩下山,“想?學嗎?”
餘星沒反應過來,懵懵懂懂的,祁野沒忍住在他臉上親了口。
餘星更加暈乎乎。
從昨日開始,他跟祁野就越來越親近。昨夜更是做了那等親密之事,他內心不?排斥,甚至想?跟祁野親近,隻是這會兒身後跟著兩人,一想?到會在白、陸二人前親熱,自個鬨了個大紅臉。
祁野:“你?拉不?開長弓,學起來費勁,角弓弩適合你?,改日我?讓軍器使製作適合你?用?的角弓弩。”
餘星想?到命婦們的話,想?到自己也能擁有一把弩,頓時眉開眼笑。
餘星沒見過弩,陳國也沒有弩,隻有弓。
當然他不?知道禹國的弩禁止百姓使用?,命婦用?得則是自家夫君的。在禹國哪怕文官亦能上陣殺敵,騎馬射箭不?在話下。
下了山,祁野沒回承德宮,從通興門?進?城,巍峨宮牆聳立眼前,餘星望著這堵高牆以為祁野要?帶自己回宮,正想?說?什麼,胯/下棕馬已穿過橫巷,徑直奔向東市,行人見狀紛紛避讓,巷子兩旁不?見小販,與陳國京城迥乎不?同。
餘星多看?了幾眼,便見右側竟有一丈高的圍牆,這在陳國是絕不?會出?現?的,祁野察覺到少年目光,便說?:“那是坊市,想?進?去看?看?嗎?這邊靠近親王府,裡麵有幾家酒樓。”
餘星頭次聽說?“坊市”,免不?了好奇,“其他地?方也是這樣?”
祁野:“是,要?進?去嗎?”
餘星想?了想?,問:“裡麵有小攤販嗎?”
祁野:“沒有,不?過東市有。”
祁野騎馬帶著餘星穿過長街,繞過兩個坊市才來到東市,東市行人絡繹不?絕。祁野抱著餘星下了馬,將馬繩丟給白繆,自己牽著餘星往裡走,越往裡人越多,兩旁鋪子紛紛呈入眼簾。
裝飾精致典雅的綢緞莊、古樸雅俗的布莊、個人作坊的裁縫鋪。餘星逐一看?去,隻覺得新奇極了。
在陳國哪怕京城也隻有布莊,哪有這麼多分類!
餘星問:“綢緞莊裡隻有綢緞嗎?”
祁野:“……”
餘星又問:“布莊裡麵有成?衣嗎?”
從未進?過布莊的祁野:“……應該有……”
餘星滿臉好奇:“裁縫鋪是可以製作衣物嗎?”
從未進?過裁縫鋪,但擁有頂級裁縫繡娘的祁野:“……應該是……”
餘星眨了眨眼,看?著對麵的酒肆和茶肆,又看?了看?旁邊的魚行,魚行對麵的瓜果鋪,珠寶行、胭脂鋪、書肆、樂器店、印刷行、騾馬行、刀/槍店、鞍轡店。行、店、鋪、肆琳琅滿目,叫人眼花繚亂。
餘星看?得興奮不?已,恨不?得每家店鋪都進?去轉一轉。
祁野凝視少年紅撲撲的臉蛋,亮晶晶的眼睛,滿臉興奮的模樣,聲音不?自覺放柔,“不?著急,中午咱們在外麵吃。”
餘星還沒在城內酒樓吃過飯,實際上除了來禹國的路上,跟著祁野進?過間客棧,在陳國他頂多在餛飩鋪和包子店吃過。
祁野見他心情好,便帶他去了刀/槍店,店裡夥計立馬迎了上來,見二人皆身穿武袍,且料子華貴,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臉上的笑容更加明媚,“兩位公子需要?什麼?小店有單刃劍、雙刃劍、橫刀、彎刀、長弓、長戟……兩位公子想?要?什麼?”
餘星被?夥計如此熱情招待,有些無所適從,祁野沒管夥計,看?向餘星,低沉悅耳的嗓音,讓餘星少了些不?自在。
餘星看?著店內布置,大概是為了讓客人看?清兵器,店裡木櫃和平常的不?太一樣,看?著更像書架,隻是裡側多了擋板,從背麵看?不?到裡麵,隻有站在大堂中央,才能看?清每格上擺放的兵/器。
餘星一圈看?下來,表情越發迷茫。
祁野覺察到後,牽著餘星出?了刀/槍店,逛了一圈什麼沒買,餘星有些不?好意?思?。
餘星小聲問:“就這麼出?去好麼?”
祁野看?他一眼,“沒什麼不?好的,沒有想?要?的就離開。”
二人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餘星放低聲量,“他們不?會在背後嚼舌根嗎?”
他至今記得有一回在陳國京城,他因?好奇進?了一家首飾鋪,卻因?囊中羞澀,最終灰溜溜離去,店裡夥計陰陽怪氣啐了聲,朝他連翻數個白眼。
祁野注視著餘星,認真道:“不?會,就算我?們不?買,他們也不?會說?什麼。”
餘星沒說?話,像在思?考祁野說?中的真實性。
祁野凝視他片刻,隨後牽著他重新回到剛才的刀/槍店裡,依然是那名夥計,夥計見兩人折返,臉上帶著笑意?,重新為他們介紹了一番。
祁野買下一把短刀,付了銀錢,便帶著餘星離開,這一次夥計同上次一樣將他們送至門?口。
祁野將短刀塞給餘星,餘星懵懵懂懂接過,片刻後才反應過來,祁野這麼做是為了什麼,他朝著祁野投去感激的目光。
祁野:“還想?去哪兒?”
餘星想?了想?,秋風中帶著絲絲甜膩和香味,餘星聞香看?了過去,就見不?遠處開了家香料鋪。
驀然想?起與祁野初見時,馬車裡的熏香,又想?到宣和殿和承德殿中的熏香,每次香味都不?同,卻都很好聞。
餘星挺感興趣的,如見了香料鋪,就想?進?去看?看?。
說?不?定以後他也能做點行香出?來,到時給祁野熏衣服,或是點在香爐中。
一想?到祁野身上散發著,自己調配出?的行香,餘星就隱隱激動。
他興致勃勃拉著祁野走進?香料鋪,他不?會調香,在小娘子的推薦下買了沉香、檀香、乳香、琥珀、蜂蜜、茉莉花等等。據小娘子所說?做成?香丸,陰乾後可以放香囊,也可以放香爐裡,或用?來纁衣裳。
小娘子簡單介紹了一種,“公子不?會也不?打緊, 我?這裡有種最簡單的法?子,公子按照我?說?的去做,準能行。”
“沉香、檀香削成?小方粒或壓碎;乳香、琥珀研粉;四物混合於適量蜂蜜中,捏成?丸,再?用?乾茉莉花滾於香丸外,陰乾便能使用?。”
餘星認真記下,而後道:“多謝姑娘。”
小娘子笑如花靨,聲音婉轉,“公子客氣了,公子若還有需要?的儘管來我?這個小店。”
餘星點了點頭,被?小娘子送出?了香料鋪。
石板路上,餘星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香料鋪,從他的方向依舊能看?到少女鮮豔的裙擺。
祁野將打包好的香料丟給白繆,握住餘星的手,“很好奇?”
餘星點了點頭,又覺得自己不?應該這般大驚小怪,遂搖頭,“沒怎麼好奇,我?先前以為那姑娘不?是東家。”
“現?在呢?”祁野問。
餘星:“她應該就是東家。”
祁野看?著少年眼底怎麼都掩飾不?了的詫異,問:“陳國沒有女東家?”
餘星不?假思?索搖頭,“沒有,我?從未見過。”
陳國女子不?得隨意?拋頭露麵,行商本就不?光彩,陳國人瞧不?起商人,更不?要?說?女子做買賣了,估計會被?唾沫星子淹死。
原先餘星也如其他陳國人一般,雖非瞧不?起行商之人,但也下意?識把讀書人當做心中之最。
然而等來到禹國,兩國之間的差異,給餘星留太多驚喜和詫異,漸漸地?他竟是生出?了本該如禹國這般的思?想?,如今也不?覺得商在末。
但凡通過自身努力的人,都值得他人稱讚。
祁野對陳國民風略有耳聞,他以為餘星接受不?了,便道:“除了那位女東家,城裡還有不?少女東家,她們經營的酒樓,無人能及,跟我?來。”
祁野牽著他去了東康坊內的一酒樓,餘星不?認識牌匾上的字,但也覺得那上頭的題字筆走龍蛇,大氣磅礴。
此時剛到末時,酒樓大堂中隻有稀疏幾人,餘星掃視一圈,就見這些人中或年輕男子,或中年男子,或身著流仙裙的少女。
餘星心頭納悶。
祁野拉著餘星一進?來,就有姑娘上前招待,將他們引上二樓雅間,姑娘笑吟吟道:“兩位公子可要?用?些吃食酒水?”
餘星看?向祁野。
祁野道:“上幾道招牌菜,再?來一壺梅子酒。”
姑娘應下,“兩位公子稍等。”
年輕姑娘離開,餘星扭頭問祁野,“我?也能喝酒?”
“少喝點無礙。”祁野說?,“梅子酒不?醉人,味道酸甜我?想?你?會喜歡。”
餘星原本不?期待,聽見“酸甜”兩字,暗戳戳期待了下。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話,大部分是餘星問,祁野回答,祁野沒半點不?耐煩,候在外麵的白繆和陸筠,聽著裡間傳出?低沉親和的說?話聲,莫名有種不?認識自家陛下的錯覺。
不?多時女侍上菜,餘星注意?到她們的衣裙沒有大堂姑娘的靚麗,卻是統一的,她們梳著雙髻,頭戴碎花釵,頗為好看?。
兩人所坐之處正好能瞧清大堂,餘星朝下看?去,正好瞧見一男子摟著一姑娘親臉,餘星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是什麼地?方,頓時鬨了個大紅臉。
大堂內不?少男女摟摟抱抱,除此外還有一處地?方圍著不?少人,餘星伸長脖子,也沒瞅清他們在做什麼。
祁野被?少年“費儘心思?”的動作逗笑,“他們在玩雙陸,輸的人需行律令,想?玩嗎?”
餘星沒聽過雙陸,但他卻抓住了重點——輸,他猜測多半和賭錢有關。
陳國也有賭坊,以比大小為主。餘星也不?好奇,以前他就聽說?過,不?少人因?為賭錢輸的賣兒賣女,家破人忙。
餘星擺手,“我?不?玩。”想?了想?又補充了句,“你?也彆玩,我?在陳國聽他們說?起過,玩這個就是害人害己,不?少人因?此妻離子散,變賣典質。”
祁野眼底帶著淡淡笑意?,“好,不?過他們不?賭銀錢,而是作詩,輸的人需要?按照明府的要?求作詩,再?由律錄事判斷對錯,不?過這裡沒有明府,便是由名/妓擔任,參與者按照宣令作詩,至於那邊那夥計,就是觥錄事負責跑腿、罰酒、或灌酒。”
餘星順著祁野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個穿著麻衣短打的夥計。
餘星轉頭看?祁野:“你?玩過?”
祁野:“以前玩過。”
聽祁野玩過,餘星有些好奇,“贏了嗎?”
“沒被?罰過酒,也沒作詩。”祁野想?了下,補充了句,“我?不?太會作詩,比起作詩,我?更喜歡策論。”
餘星點了點頭,他在崇文館聽學,學士也以策論為主,主講《九經》《論語》《孝經》等,以講論、問難、誦讀等方式授課。
目前他還在學《論語.學而篇》,實際上他有很多字不?會認,很多字不?會寫,現?在練的字,都是臨摹祁野寫的字,或是祁野手把手教他寫的。
祁野給他夾了個彘肩,彘肩是鹵的,味道鮮美,是雲香樓裡有名的招牌菜。
餘星心裡惦記著事,吃了幾口,便問:“這是青樓?”
祁野讓他多吃點蟹黃饆饠,餘星吃了一口便發出?讚歎,“這個可真好吃,又香又嫩,你?也吃。”
祁野眼底帶笑的點了點頭,祁野吃了點兒,就獨獨看?著餘星吃,仿佛對方連同他的那份一並吃了。
“這個怎麼做?也太好吃了。”餘星吃得狼吞虎咽。
祁野柔聲道:“這叫蟹黃饆饠,具體做法?不?知,你?若想?知道,我?讓東家過來。”
餘星試探道:“這個是他們東家做的?”
祁野點頭,又道:“雲香樓的東家是位年輕娘子。”
餘星:“這裡真的是青樓?”
祁野被?他“果然如此”的表情逗笑,“現?在才反應過來?從未去過?”
餘星如實回答,“尚在陳國時去過一次,不?過跟這裡不?大一樣……如果你?沒帶我?來,我?估計都找不?到這裡。”
祁野:“……”
祁野忽然後悔帶餘星來了。
這時,一姑娘抱著五弦琵琶進?來,朝著祁野和餘星微微俯身,餘星正襟危坐,年輕貌美的姑娘脆生生道:“兩位公子安好,奴為公子們彈曲。”
餘星正想?做什麼,就聽外麵傳來熟悉男音,聲音有些耳熟,餘星一時沒想?起來。
祁野對秋娘道:“隨便彈吧。”
秋娘便尋了個軟塌坐下,抱著五弦琵琶緩緩彈了起來,輕柔琴聲如月華緩緩灑落。
餘星伸頭出?去,一眼就看?到廊上站著一人,曹歸帆身穿白色儒生袍,隻一個側臉餘星便認出?人來。
他看?了許久,隔壁雅間聚集了不?少人,顯得有些吵鬨,幾人應當喝了不?少酒,竟口無遮攔說?起前些日子的封後大典。
沒一會兒,他們叫的姑娘便來了,這些平日裡被?拘著的公子哥,各個抱著姑娘親熱,餘星默默收回目光,卻不?想?一扭頭就對上祁野略帶探究的眼神,頓時身子一斜,險些來個後仰摔。
餘星穩了穩身子,原以為祁野要?說?些什麼,餘星坐得規規矩矩,認真聆聽的模樣,祁野彆過臉,在少年看?不?見的地?方,眼底染上些許笑意?,他朝外間候著的陸筠說?:“請說?書人過來。”
陸筠:“是。”
餘星目光瞬間挪到祁野身上,一雙杏眼睜得圓溜,注視著祁野時,眸光熾熱無比,如此時斜斜灑下的陽光,炙熱奪目。
祁野:“……”
祁野喉頭滾動,繼而移開視線。
說?書人很快被?陸筠帶了進?來,秋娘被?請了出?去,隻留下三十多歲穿著青色長衫的男人。
男人朝著祁野和餘星行禮,餘星正要?起身回禮,卻被?祁野拉住了,餘星側頭看?他,祁野朝他搖了搖頭,餘星便調整了坐姿,祁野往餘星身邊靠了靠,兩人衣袖挨著衣袖,餘星稍微一動就能碰到祁野胳膊。
說?書人道:“兩位公子想?聽什麼故事?”
餘星正低頭看?著和祁野緊貼的手臂,聞聲抬頭,想?了想?問:“你?會講什麼?”
“鄙人會講的故事頗多,不?知公子愛聽哪類?”說?書人並非自我?吹捧,而是的確會講故事,十歲開始跟著師傅學說?書,後來大家不?愛聽說?書,更喜歡聽故事,於是他便認真鑽研講故事,同時將他所講述的故事,寫成?話本,深受城中百姓喜愛。
餘星有些犯難,他求助的望向祁野。
祁野問:“近來他們都愛聽什麼?”
說?書人:“狐狸與書生的故事。”
祁野扭頭看?餘星,見少年點頭,便朝說?書人道:“那便這個。”
這個故事說?書人講過無數次,這一次也講得聲情並茂,繪聲繪色,餘星很快就沉浸在了說?書人所描述的故事裡,與故事裡的狐狸/精產生共情。至於為什麼不?是書生?大概是餘星覺得書生太過自私,忘恩負義。
聽完整個故事他為狐狸的喜樂哀愁而憂愁,同時也為書生的背信棄義而感到悲憤可恥,書生為了一己私欲,最終害得狐狸元神俱滅,在天雷無情劈打下散於天地?,書生卻成?功考取功名,迎娶丞相之女,高官厚祿,飛黃騰踏。
餘星忿忿道:“這書生真過分。”
祁野倒沒多大感觸,但見少年氣得腮頰鼓鼓,神色有些不?自然的道:“故事而已,彆太放心上,再?則這故事本身也不?合理,首先想?要?考取功名並非易事。”
餘星點了點頭,“陳國就沒有考功名一說?。”
陳國沒有科考,依舊按照前朝留下的察舉,征辟,考試三種方式,隻有禹國才有科考。
祁野無視屋內說?書人,繼續道:“想?要?參加科考需得過秋闈,成?為舉子,獲得解狀,才能參加春闈,舉子需帶著州府開具的解狀和家狀到禮部登記,四月放榜,最後由吏部或尚書省安排五品以下空缺的職位。”
餘星感歎,科考竟有這麼多流程,他想?到隔壁雅間曹歸帆等人,便問:“國子學的學子也如此嗎?”
祁野知道他曾跟王施琅去過國子學,對兩人碰見的事略有所聞。祁野向來“公私分明”,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也逐年爐火純青,“自是如此,但他們不?用?參加鄉試,隻需完成?結業考試,即可參與尚書省組織的春闈,如今看?來的確該增加結業難度。”
說?書人知道兩人身份不?凡,聽他們毫不?避諱的談論科考,談論國子學學子,談論尚書省,更加確定兩人身份,努力縮小存在感。
兩人談了會兒,祁野便道:“還有想?聽的故事嗎?”
餘星搖頭,此時天地?垂暮,殘陽如血,這還是他頭一次在外郭城待到黃昏,透過窗扉正好能瞧見夕陽西下火紅的晚霞。
祁野朝說?書人擺手,示意?他出?去,說?書人渾渾噩噩退了出?去,被?門?外的陸筠攔住,立馬嚇了一跳,雙腿微微發軟,陸筠遞給他一錠銀子,淡淡道:“麻煩了。”
說?書人瑟瑟發抖接過銀錠,飛快下樓,消失在雲香樓門?口。
餘星喝了點梅子酒,酸酸甜甜的確好喝,與陳國糧/食/酒完全不?同,一點兒也不?辣口。
餘星不?由得多喝了幾口,不?多時臉蛋白裡透紅,比盛開的桃瓣還要?嬌豔。
餘星眼尾上揚,眼角洇著嫣紅,眼裡濕漉漉,蒙上一層水霧,顯得楚楚動人。
那雙濕乎乎的眼眸,帶著幾分委屈,撞進?祁野眼簾瞬間,令他心神一蕩,體內的躁動似得到安撫,下一刻他便迫不?及待靠近少年,將人摟入懷中。
祁野低頭在少年光潔飽滿的額頭上落下一個溫柔的吻。餘星沒推開,粉嫩的雙唇微微翕合,像水嫩欲滴的櫻桃,向愛/人展示它的香甜可口。
祁野的視線停在唇瓣上,片刻後他俯下身,吻住了勾得他心癢難耐的巧唇……
餘星臉頰通紅,被?祁野親得喘不?過氣,他推搡了幾下,在絕對力量麵前,他的力氣小得如同山腳下一塊碎石,輕輕一碰便可玻碎支離。
未幾,祁野放開餘星,少年的唇被?親得水潤鮮紅,像熟/透的玫瑰,散發著撩人心弦的香味,引/誘祁野摘/取。
餘星被?吻得渾身發軟,他軟軟依偎在祁野懷中,一雙瞳人剪秋水,眼尾紅豔鮮明,宛若徹底綻放的嬌/花。
祁野伸出?手摟住少年,將人緊緊抱在懷中。
暮敲響,霞光消失在雲霧中,天色昏暗,雲香樓裡點了彩燈,紅燈酒綠,絢麗多彩。
餘星被?祁野打橫抱起,出?了雅間,門?外等著的白繆、陸筠紛紛躬身行禮,祁野抱著餘星率先下樓,兩人緊跟其後。
陸筠腰間佩長刀,堂內眾人見了也都不?敢上前,紛紛駐足觀看?,直至四人身影消失,眾人才收回目光,繼而熱烈的討論起來,不?過礙於祁野身份不?凡,他們也不?敢議論得過於明目張膽。
祁野抱著餘星,餘星身子懸空,擔心會掉下去,出?了雲香樓就緊緊摟著祁野脖頸,將紅撲撲的臉蛋埋進?祁野胸/膛,聽著對方均勻有力的心跳聲,餘星的心跳同樣抑製不?住地?加快。
祁野沒帶著他出?東康坊,暮敲歇,坊門?已關,坊外隻有巡街使,或翎府中郎將,祁野嫌麻煩,抱著餘星在東康坊找了家酒樓,開了間上房,又讓夥計上些吃食,這一次他沒再?要?梅子酒。
餘星醉眼惺忪被?祁野扶住,餘星笑著看?祁野,突然伸手摸了摸祁野額頭,又點了點高挺的鼻梁,捏捏祁野的臉蛋,祁野也不?阻止,任由餘星在自己身上胡作非為,或許是祁野的縱容,餘星更加肆無忌憚,他不?光捏臉,還想?扯祁野濃密卷翹的眼睫,祁野稍稍偏過頭,避開餘星伸來的手,餘星沒摸到想?摸的,撅著嘴不?開心。
祁野被?他委屈的模樣逗笑,想?著讓他扯一扯眼睫,少年又好似找到了新的玩物,指尖一點點劃過祁野凸起的喉結,祁野被?刺激了下,眼眸漆黑如墨……
餘星渾然不?覺,弓著背像隻撒嬌的奶貓,紅撲撲的臉蛋上滿是笑,臉頰上露出?一對乖巧的梨渦,衝著祁野笑得格外嬌甜。
祁野看?得喉頭滾動,餘星瞬間被?凸起的喉結轉移了注意?力,他伸手撫摸上去,又摸了摸自己不?太明顯的喉結,接著呢喃幾句,祁野盯著一張一合泛著水光的粉唇,一個字沒聽清。
軟糯的聲音消失在耳畔,緊接著便是少年湊上前的臉,那張白皙的臉此刻染上緋紅,比朝霞還要?奪目,祁野不?由得呼吸一窒,餘星直直湊了上來,一口咬/上喉結,似乎覺得和印象裡的不?一樣,又換了個姿勢,過了會兒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抬頭看?祁野,眼底帶著自得,似等著麵前高大的男人誇獎。
祁野眼底帶著不?易察覺的淺笑,笑意?一閃即逝,旋即幽深,仿佛要?將少年拆/骨/入/腹。
餘星還沒反應過來,衝祁野傻乎乎笑,下一刻就被?祁野按進?懷裡,低頭吻住了少年嬌豔欲滴的粉唇。
“唔……”餘星低吟一聲,整張臉被?憋得通紅,他張開嘴想?要?透氣,就被?趁/虛/而/入……
餘星軟成?水攤在祁野懷裡,喘著氣,臉蛋嬌紅,若不?是祁野摟著,這會兒已經滑坐在地?。
夥計被?攔在外麵,說?話聲阻斷了曖/昧的氣氛,餘星猛然回過神,想?從祁野懷裡掙脫,可酒勁上來,竟是直直撲進?祁野懷中,雙手也在不?自不?覺間環住男人脖頸
餘星感覺熱熱的,臉頰比剛才更紅了。
夥計被?門?口兩個冷麵家夥嚇了一跳,隻能端著木托站在門?口等著,不?敢有絲毫哀怨。
白繆與陸筠對視一眼,似乎在推讓著什麼,最後白繆敲了敲門?,恭敬道:“公子——”
祁野冷漠的聲音透過門?板傳出?,“端進?來。”
白繆立馬應下,從夥計手裡接過木托,推開門?垂首走了進?去,平日裡他倒沒這般恭敬,他和祁野認識許久,說?是部下,更像是朋友,隻是今日有餘星,他不?想?冒犯了餘星。
將飯菜擺在食案上,便匆忙轉身出?去。
門?外,陸筠丟給了夥計半兩銀子,夥計連連道謝,接過白繆遞來的木托,點頭哈腰一番,才歡天喜地?下樓。
酒樓上房內,祁野摟著少年,一手撫摸他後腦,一手摟著腰,防止少年摔倒,餘星聞見香味,嘟噥著:“餓了……我?餓了……”
祁野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將人抱緊了些,祁野騰出?一手將喂少年吃小食,餘星乖乖張嘴,吃進?嘴裡,兩腮塞得鼓鼓,像隻可愛的鼳鼠。
餘星咀嚼了幾下咽下肚,他軟軟道:“吃下去了。”
怕祁野不?相信又張開嘴給祁野看?嘴裡,祁野看?著那抹粉色,眼神暗了幾分,下一刻貼了上去……
感覺有些濕濕的,餘星反應過來想?要?推開祁野,下一刻又舒服的眯起眼,他不?自覺環上祁野脖頸,笨拙回應
等昏食吃完,餘星徹底軟靠進?祁野懷裡……
祁野膂力驚人,仗著身高優勢,從身後摟著少年雙肩,一個借力便將少年抱了起來,換了個麵對麵的姿勢。
餘星酒醒了些許,在祁野的輕聲柔哄下,露出?乖乖的巧笑。
餘星似才想?起之前在後山抓到的小白兔,他扯住祁野衣袖,笑的臉頰梨渦顯露,“祁、祁野……兔兔呢?”
祁野微微一愣,沒想?到這麼久過去,喝醉了的少年,居然還想?起了兔子。
他忍俊不?禁道:“在白繆那裡。”
餘星臉頰緋紅,醉眼朦朧看?著祁野,也不?知聽沒聽明白,兀自點起頭來,將祁野逗笑。
祁野親了親餘星額頭,餘星哼哼唧唧說?了聲“癢”,又撅著嘴示意?祁野。
祁野摸了摸少年的腦袋,按照少年的要?求親了下,少年才露出?一臉憨笑。
祁野將人抱進?內間,從袖囊取出?做工精致的,胭脂盒大小的白玉鑲金琢蔓草小方盒,打開盒蓋便有清香傳出?……
祁野溫柔到至極道:“乖寶,相信我?。”
餘星懵懵懂懂尚不?明白,他輕輕“嗯?”了聲。
祁野見少年懵懂茫然的表情,無奈德笑了笑,眼底是抹不?開的溫柔。
東康坊內街上彩燈次第亮了起來,此時街上行人三三兩兩,或談笑風生,或在湖邊房河燈,或猜燈謎對對子,或彈奏五弦琵琶。今夜禹安月,滿月襯星辰,燭光相對出?,秋風卷落葉,月下風於共。
晨曦微露,秋風卷著蕭瑟略過門?吏,身穿青衫的門?吏不?自覺打了個寒顫,繼而敲響了銅鼓。餘星便在咚咚作響種被?吵醒,他睡眼蒙矓的睜開眼,這才意?識到自己竟抱著祁野。
祁野仍閉著眼。
過了會兒,餘星清醒過來,頓時漲紅臉,他稍微一動,便感覺後/麵脹/脹的,臉頰更紅了,他剛想?輕手輕腳起床,一抬頭就對上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
四目相對,在短短的片刻,餘星陷入了羞赧、沉默、尷尬、質問中。
但想?到他如今和祁野的關係,就把質問從腦中移除。
祁野抬手撫上少年柔順的黑發。
他嗓音混著剛睡醒的沙啞,“起了?”
餘星輕輕嗯了聲,祁野便起來給他穿衣服,“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餘星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了,連忙緊張地?搖頭擺手,“沒、沒不?舒服,我?們快去用?晨食。”
祁野很好說?話的點頭,套上外袍便帶著餘星下樓,到堂內用?晨食。
祁野給餘星點了酒樓的招牌——肉糜蛋羹。
餘星一邊吃一邊聽著外麵傳來的動靜,堂內還有彆的食客,餘星見他們吃著肉餅或芝麻餅,還有些吃著炊餅。
又見祁野吃著一碗熱騰騰冒著香味的羊肉餛飩,羊肉糜爛麻辣鮮香,花椒酥麻,加入茱萸和老薑辣味十足。光是聞著香味餘星就饞了。
祁野看?向他,“你?不?能吃。”
餘星:“……”行吧,下次再?吃。
餘星壓低聲音問:“今日要?回去嗎?”
祁野:“晚上回去,待會兒帶你?去玩。”
餘星點點頭,便聽見有人說?今日是祭月節,今晚不?禁宵,可以好好遊玩。
大堂內有人約好去城外賽馬,有人打馬球,還有人約好晚上喝酒,或是去朱玄大街猜燈謎。
餘星從未聽說?過祭月節,在陳國隻有中元節,上元節便沒有其他節日。
而他鮮少參與進?各種節日,對此可以說?一無所知。
餘星認真聽他們說?了會兒,祁野將少年的神色收入眼底,等餘星低頭吃肉羹,祁野才道:“趁熱吃,吃完帶你?去玩。”
餘星立即點頭,雙眼亮亮的看?著祁野。
飯後,祁野帶著餘星出?坊門?,穿過橫街就到了朱玄大街,大街上被?清掃得一塵不?染,除了偶爾有馬車經過,此時的朱玄大街熱鬨非凡,與往日的冷清截然不?同。
街道兩旁有不?少攤販,食府和酒樓也支了高足食案,將吃食一一擺在案上,供食客們挑選。
朱玄大街又長又寬,比肩容納兩百人也不?顯擁擠。
交叉口還有牽猴表演的,或是表演雜技的百戲人,如胸口碎大石,吞刀吐火,上刀山下火海,走石樁等等,看?得餘星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祁野見他喜歡,便站在一旁看?他,餘星白皙的臉蛋上堆滿笑容,一雙圓潤乖巧的眼睛透著亮光,比漫天繁星還要?璀璨奪目。
餘星稍微偏頭,注意?到祁野的視線,他有些不?好意?思?,更多的則被?喜悅占據,他拉住祁野胳膊,問:“他們今晚還在嗎?”
“在。”祁野目光掃過那隻小自己一輪的手。
餘星:“其他時候呢?”
祁野:“其他時候在坊內。”
表演到一半,有人拿著黃銅盤過來,圍觀看?客有人投了幾個銅錢,有人則一文不?給,餘星見他們挺辛苦的,也想?掏銅板,就被?祁野伸手阻止了,祁野掏出?一碎銀丟進?銅盤內,年輕男子當即道謝,餘星回頭看?祁野。
祁野問:“繼續看?嗎?”
餘星好奇問:“那人胸口上的巨石是真的嗎?”
祁野:“不?是。”
餘星淡淡哦了聲。
祁野知道他不?想?再?看? 牽著他往其他攤位去。以往隻在坊內擺攤的小商販都出?來了,哪怕是坊內有鋪子的食鋪也搬來了高足案幾,上麵擺滿了店裡的特色美食。
花折鵝糕、糯米糕、芝麻餅、煎餅、油酥燒餅、兔肉包、茶泡混沌、水盆羊肉、炙全羊、魚膾、果脯、葡萄酒、梅子酒、清酒、濁酒諸如此類。
餘星一一看?去,越看?越饞,祁野不?等他開口,就已經買了他愛吃的糕點和芝麻餅,又取了果漿給他喝。
餘星隻覺得祁野太好了!
一路走一路吃,午食也不?必吃了,等餘星逛累了,祁野就帶他去了茶肆吃茶,餘星吃不?習慣,但看?著祁野細長手指撥弄的動作,隻覺得賞心悅目,看?著看?著便入了迷。
餘星覺得這時的祁野,就跟第一次見到他時那樣奪目,英俊的五官,哪怕站在人群中也能一眼辨出?他來。
男人身份尊貴,卻親自跑來陳國,將自己帶離火海,他至今還記得那日祁野朝自己伸出?手,將他從無助悲涼中拉出?,當時也是這樣的神情,這樣的一雙節骨分明的手為自己煮茶,那是他頭一次吃到屬於禹國的茶,與陳國截然不?同的茶,帶著暖意?沁入心底最深處。
天將今夜月,一遍洗寰瀛。
暑退九霄淨,秋澄萬景清。
星辰讓光彩,風露發晶英。
月星皎潔下,彩燈次第亮起,在樓角留下殘影,朱玄大街上人頭攢動。
若說?白日裡朱玄大街隻有商販和百戲人,到了夜裡不?僅漢子們遊街,姑娘們也三五成?群出?來活動,或於坊外拜月,或在彩燈下跳柘枝舞,紅衣紫羅衫,胡帽綴金鈴,隨著蠻鼓節拍起舞,姑娘們腰肢纖柔,鈴聲與舞步相應,相輔相成?,鈴鼓作聲。
餘星被?祁野帶著行走在彩燈下,晃眼就瞥見了對月共舞的姑娘們,周圍漸漸聚攏了人,祁野快速帶餘星抽身,來到一排攤位前,年輕姑娘見兩人過來,笑臉相迎,“兩位公子吃些月團。”
說?著,解開竹蒸籠,屜上放著數個圓圓的白團,其上以桂花點綴,瞧著分外精致,餘星詢問價格後,要?了兩個,姑娘用?油紙包好遞給餘星。
餘星反手塞了個給祁野,祁野接過,同餘星一邊走一邊吃月團。
餘星剛咬了一口就稱讚不?已。月團麵皮用?糯米和麥粉調和而成?,十分嫩滑,皮裡帶著桂花香味,裡麵又有陳皮和梅子的酸甜,餡兒是紅棗泥,加了磨得細細的花生碎,十分好吃。餘星心想?五文錢一個倒也值了。
兩人邊走邊瞧,賣月團的、賣糕點的、賣糖葫蘆的、賣麥芽軟糖的、猜謎題的、對對子的,一片熱鬨。
餘星從未見過這般熱鬨景象,這兒看?看?哪兒瞧瞧,祁野也都隨他去,等來到湖邊,一眼望去黑壓壓一片,或男或女。
女子穿著鮮豔的石榴裙,男子穿著或白或青長衫,手裡捧著河燈,正在此處放河燈。
銀光之下,燈光閃爍,連接成?一條通往“希望之地?”的長燈,在湖麵上留下倒景,與映入湖麵的月光交相重合又分開。
湖中停著一艘燈火通明的畫舫,船簷上懸掛著紅豔豔的彩燈,迎風飛舞,畫舫中不?時傳出?男女的歡聲笑語。
餘星循聲朝畫舫看?去,這放在陳國是絕不?會發生的事,在陳國哪怕是青樓女子,也不?能隨隨便便露麵,更不?要?說?在畫舫內與男子打鬨嬉戲。
祁野問:“想?上去?”
餘星立馬搖頭,“裡麵……都是什麼人?”
祁野注視他雙眼,“不?清楚。”
餘星彆開眼,不?與他對視,祁野忽然湊近,在他耳邊低沉道:“放河燈?”
餘星被?熱氣一撲,耳廓緊跟著發燙,他連忙搖頭,祁野卻一把拽住他,從白繆手裡接過河燈,從身後環住餘星,大手一根根分開餘星手指,而後握住,又把河燈放在兩手緊扣的右手上,祁野嗓音低沉帶著幾分沙啞,“一起放。”
餘星耳尖發熱,那低啞磁性的嗓音好似帶上魅/惑,令他不?由自主蹲下身,祁野從後環住他,也跟著蹲了下來。
祁野的大手覆在少年手背上,與他一起將河燈放入湖中,河燈星光點點,蓮花河燈順著湖水漂向遠方,與萬千河燈彙聚,如億萬星辰一般絢爛奪目。
餘星盯著那漂遠的河燈沒忍住在心裡許了願,他偏過頭,正要?說?什麼,唇瓣堪堪與祁野凜冽的側臉擦過,他剛想?往後挪,就被?祁野吻住了唇,到嘴的話儘數堵在親吻中。
片刻後,祁野放開餘星,餘星急忙起身,往前快走幾步,來到一棵楊柳下,他心下一陣緊張。
全然沒想?到祁野會在眾目睽睽下親吻自己,想?到這裡他抬手摸了下剛才被?親過的地?方,唇瓣上還殘留著餘溫。
餘星本以為祁野會很快追上來,不?曾想?再?回頭,陸筠已經站在祁野麵前,似乎在說?什麼,祁野臉色不?悅,而後朝他這邊看?來,餘星立即掩耳盜鈴的低下頭,假裝自己在看?腳尖。
這時,頭頂響起祁野低沉聲,“走了。”
餘星點了點頭,抬頭問:“要?回去了嗎?”
祁野淡淡“嗯”了聲,“要?回宮一趟。”
餘星被?匆匆忙忙帶回皇宮,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就被?小軒和小貴伺候著穿玄色五爪金紋長袍,這個款式繡紋與祁野的袞冕非常相似,完全稱得上小袞冕。
餘星尚未及冠,便沒佩戴玉冠,隻用?了一根玄色繡金雲紋發帶,發帶兩端各有個金鈴,走起路來叮當脆響。
餘星被?帶去了宣和殿,到了內殿,一眼就看?到了身穿黑色袞冕的祁野,祁野身姿筆挺,帶著上位者的矜傲,袞冕加身貴氣逼人,眉眼與周身氣質一致,讓人難以接近,周圍的親衛與宮人紛紛垂首,不?敢多看?一眼。
餘星走了過去,祁野朝他伸出?手,這個動作祁野做過許多次,然而這一次餘星竟有些緊張又帶著期待,他將手放在祁野寬厚的大掌上,被?祁野牽著邁進?宣和大殿,典儀高唱,下方文武百官齊齊下跪行禮。
餘星望著下首眾人,這一幕他不?是第一次見,這一次卻又和其他時候都不?同。
隨著祁野一聲“免禮”,眾人才起身坐落,宮宴正式開始,禮樂奏響,眾人紛紛舉杯敬祁野與餘星。繼而隨王施琅至應元校場前祭月。
全程祁野都握著餘星的手,兩人的手隱藏在雲袖中,沒叫人發現?。
淡淡傳來的溫熱,鼓勵和安撫著餘星不?安與徘徊的內心,讓他變得堅定。
祭月結束已是月上中天,大臣們各自離宮,王施琅也帶著徒弟回上清觀。
餘星還沒換下繁複的錦袍,就被?祁野打橫抱起,運起輕功,飛簷走壁離了宣明殿。
餘星摟住祁野脖子,側臉靠在祁野身上,晚風將他的聲音吹得有些不?真切,“咱們這是去哪兒?”
“快到了。”祁野加快速度,身形快速穿梭於屋頂之間,疾走於月色之下。
餘星摟緊了祁野脖頸,聽著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和砰砰地?心跳聲,餘星莫名覺得很溫暖,他慢慢靠在祁野懷中,感受著有力的心跳,帶動著他的心跳加快。
宣和殿逐漸遠去,短短一刻祁野便帶著他飛離皇宮,入目燈火通明,八角屋簷高高聳立,簷下彩燈風中搖曳,碧瓦朱甍,七層觀星塔恢弘玲瓏。祁野抱著餘星飛上塔頂,朗月清風,銀河星漢,星光璀璨,如銀色光粉傾斜而下,金光如帶,鎏金燁然,壯麗無比。
放眼望去禹安城儘收眼底,星光皎月之下,萬千燈火形成?若隱若現?的火龍,巍峨盤踞,傲然挺/立。
餘星頭次站在這麼高的地?方俯瞰,偌大的禹安城此時一眼望到儘頭,亮光閃爍,照耀黑夜,是站在低處絕對看?不?到的景色。
有種“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的壯闊感,還有種“運籌帷幄,決勝千裡”的自豪感。
祁野牽著他的手,忽然道:“美嗎?”
餘星點點頭,“很美。”
餘星眺望遠景,由衷讚美。
祁野側頭看?餘星,這樣的美景他見過不?少,唯獨身邊少了餘星,這一次卻完全不?同,是不?同以往的美景。
他道:“今晚月色真美。”
餘星點點頭,“對啊,真美。”
他忽然覺得這一刻的祁野,和他曾以為的祁野完全不?同。
此時的祁野冷漠中攜著淺淺溫柔,好像被?寒風裹住一般,表麵冷淡,實際上卻心細如發,溫柔體貼。
第30章 【太後】
日子過得很快, 那日抓到的小白兔,也習慣了被人伺候的生活,小軒對它可謂是“寵愛有加”, 不僅詢問了其他宮人兔子愛吃什麼,又要了?宮女不用的襦裙, 給白兔做了個小裙子。
餘星見了?都覺得好看?,還想?找個?會作畫的, 將白兔穿著鵝黃短裙的模樣畫下來。
他還未找到畫師,休沐便結束了?, 祁野也該上常朝,大臣和學子們也須得在晨鐘初響時起床,在凜冽的秋風中, 穿梭於昏暗的街巷, 吃著巷口熱騰騰的包子或胡餅;學子們則會選擇一碗熱乎乎的餛飩, 一碗餛飩下肚,腹腕暖洋洋,驅散了?秋風裡的蕭瑟。
六學學子身穿儒生服,趕往皇城,倒與大臣們去的地方一致, 每到此時守衛都會認真盤查。
等全部人通過朱玄門,鐘聲遠去,消散在東升的霞光裡。
餘星和祁野一起醒來,祁野今日得上朝,他也要去崇文館,祁野為少年穿戴好後, 摸了?摸餘星額頭,在他唇上親了?一口, 便帶著殿外候著的眾人,前往宣和殿。
餘星沒讓其他人伺候,偌大的外殿就他們三人,餘星讓小軒、小貴坐下,陪自?己一起吃。
小軒說什麼都不同意,跪坐在旁,身前有個?憑幾,小貴之前就和餘星同案而食,此時毫不客氣盤膝而坐,餘星將靡肉蛋羹和鰱魚粥推給小貴,又讓小貴分給小軒。
餘星飯量不小,以前吃的少隻是食物有限,自?打來了?禹國,美食數不勝數,他的胃口也越來越好,晨食除蛋羹和魚粥,還配了?份辣麨。
先前他嘗過一次辣麨(辛辣炒麵)後,就喜歡上了?這種刺/激/性?口味,又辣又麻,麵餅過油吃起來比湯麵更香。
一頓飯三人吃得滿足不已。餘星要去崇文館,小軒和小貴便送他到東宮西苑,小軒才返回宣明殿。
餘星身份今非昔比,崇文館學子都知?道他身份,以前還會嚼舌根的幾人,如今在餘星麵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見到餘星後紛紛行長輯。
這樣?的變化令餘星有些不習慣,他往後退了?一半步,忽地想?起自?己是這個?國家?的君後,一舉一動皆代表著皇室,若他露出怯色,丟臉的隻會是祁野。
他怯怯的目光瞬間?變得堅定?,目光中透著光彩,如熠熠生輝的銀星,他往前一步,迎著眾人的目光,毫不畏懼的道:“免禮。”
眾人紛紛放下手,抬起頭,看?向餘星的眼神帶著些許異樣?。
餘星瞧見他們臉上的古怪心頭猛地一跳,隨即告誡自?己一定?不能露怯,他深吸幾口氣,做好準備,才道:“我與你?們一樣?都是來崇文館學習的,除君後身份,我亦是諸位同窗,從前我們如何?相處,今後照舊。”
眾人不敢作聲,最後還是祁複帶頭應是,他們才敢跟著應答。
餘星讓他們各自?散開,便到自?己書案前坐下,他剛一坐下祁複就湊了?過來,笑嘻嘻盯著他。
餘星心裡不解,問:“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臣弟有些好奇。”祁複笑眯眯道。
餘星不解,“好奇什麼?”
祁複眨巴眼睛,俏皮一笑,“你?猜。”
餘星:“好奇我身份?”
祁複搖頭,“不對,我之前就覺得你?身份不一般,崇文館和弘文館名額都是有限的,在限定?的名額裡,哪怕是王公貴族也不可能打破皇兄定?下的規矩,再加上那些人我都熟悉,唯獨你?不一樣?——”
“你?的身份像一團迷,與其他人比起來,你?顯得更加神秘,知?道先前他們都議論你?什麼嗎?”
餘星大致能猜出一些,“猜測我身份。”
祁複打了?個?響指,清亮的聲音回蕩耳邊,祁複說:“一半一半,除此外他們對你?身上的那種舒服感更加好奇。”
餘星一頭霧水。
祁複正?要說什麼,學士走了?進來,祁複作為皇子自?然要以身作則,將頭轉了?回來,帶著眾人起身朝學士行禮,餘星也要行禮,卻?被祁複叫住了?,“您不用行禮。”
餘星便沒行輯禮,果然學士什麼都沒說,讓他們坐下後,開始講《論語.為政篇》。
“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
依舊和從前一樣?,學士讀一遍,再由三十名學子跟讀,之後便是自?由理解,學士會給一炷更香供眾人領悟,之後再抽學子起來論述心得。
學士曾經點過餘星,那時餘星什麼都不會,基本功不紮實,這一次學士直接跳過餘星,點了?祁複和其他幾名學子。
餘星稍稍鬆了?口氣,他的確沒明白這幾句話的意思。
祁複起身道:“為政以德是說,以道德教?化來治理政事,譬如北辰則是會像北極星那樣?,居其所而眾星共之,居於一定?的方位,群星都會環繞在它的周圍。”
學士摸了?摸上唇蓄著的胡髭,對祁複的回答不甚滿意,“這句話還需仔細領悟,抄寫二十遍。”
祁複瞬間?撇嘴,生無可戀的注視學士。
學士一連又找了?幾人回答,林林總總,大致相近,卻?都隻循本義,不懂其真理,學士歎了?口氣,最後讓所有人抄寫二十遍。
餘星對學士極其尊重,對他的安排毫無怨言,回到宣明殿便認認真真抄寫,與一個?多月前相比,如今的字跡算不得飄逸灑脫,自?有章法,至少沒缺胳膊少腿,字體規規矩矩,沒甚大錯,也不出彩。
餘星寫得認真,祁野過來時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隻在門口停留片刻,也沒進去,看?著餘星端正?的坐姿,與自?己無疑的握筆姿勢,雖然寫出來的字跡同他天壤之彆,但光是與自?己姿同出一轍的姿態,便讓祁野滿意。
直到祁野離開,餘星也沒發現,沉浸在文章之中。
論語為政篇共二十章,這二十章不說全部理解,哪怕一半的內容他都知?知?不解,甚至有些地方讀不通,他讀了?好幾遍依舊一無所獲。他想?著一會兒問祁野,又覺得祁野已經夠勞神了?,不該拿自?己的事打擾他。
餘星做著思想?鬥爭,好在沒糾結多久,便決定?不去打攪祁野。
接下來幾天,餘星不懂的內容越來越多,他再三思忖決定?還是詢問祁野,原本他底子就差,若此時跟不上,後麵的內容恐怕會越來越晦澀難懂。
等到下學,他剛要起身就被祁複拉住,“你?這就要回去了??”
祁複前幾日有些接受不了?餘星身份的轉變,不過對方態度還跟從前一樣?,隔閡感漸漸消失,他依舊喜歡找餘星說話,而且他發現每次待在餘星身邊,都很舒服,這種舒適感源於身體內/部,由內而外散發出的,令他神清氣爽,毫無煩躁。
餘星在崇文館很少和其他人說話,也就和祁複說得多,再加上祁複性?子熱絡,兩?人相處倒也融洽。知?道餘星是皇嫂後,祁複更想?和餘星親近,偶爾還會詢問餘星覺得他皇兄如何?。
每次都會把餘星問的臉紅,久而久之他權當沒聽?見。
餘星點頭,“今日所學我還沒弄懂,想?回去再好好讀讀。”
祁複拽住他不放,按理說這個?動作過於親昵,不合規矩,不過這會兒堂內隻有幾人,那幾人各個?東張西望,假裝看?不見。
“彆急著走,我講給你?聽?。”
餘星不相信的看?著他,“可你?不也回答不上來。”
祁複一哽,正?想?尋個?借口留下餘星,一道熟悉聲音從後方響起,祁複瞬間?眼前一亮,拽著餘星袖袍不鬆,隻扭頭朝後看?,見到來人,笑得見牙不見眼,“四哥,你?怎的過來了??”
少年與餘星年紀相仿,眉眼間?與祁複有些相似,卻?比祁複多了?些翩翩風度。
“我見你?遲遲沒來,便過來找你?。”少年手拿折扇,一拍折扇,嘴角溢出熙笑,頓時讓人心生好感。
祁複忙跟餘星介紹,“他是我四哥祁昭,同在崇文館聽?學,隻是和我們不在一個?堂。”
餘星見過祁昭,但都隔了?不少距離,看?得並不清楚。祁昭同樣?知?道餘星身份,對著餘星就比對著祁複,恭敬客氣得多,“臣弟見過皇嫂。”
餘星被“皇嫂”二字弄得一陣尷尬,氣氛有一瞬間?凝滯。
祁複忽然道:“四哥,不用如此見外,我們本來就是同窗,直接叫名字即可。”
餘星讚同點頭。
祁昭隻好按照兩?人要求,同祁複一般叫餘星。
三人閒談幾句,祁複便軟靠在祁昭肩上,盯著餘星說:“我這會兒要回慈安宮,不如四哥和餘星陪我同去?”
祁昭沒拒絕,“我也有許久沒去請安了?,是該去見見娘娘了?。”
餘星聽?到“娘娘”二個?字,就想?起小軒曾說過慈安宮是太後的寢宮,想?到太後是祁野的母親,餘星也想?跟去見見,但第一次見太後,免不了?有些緊張。
不等他猶豫已經被祁複拉走,一路上祁複和祁昭不時閒談,反倒餘星插/不進話,但從他們的話語中餘星得知?,祁複如今住在慈安宮,祁複與祁野都是太後所出,兩?人是胞兄弟,這也是祁複為何?在得知?餘星是君後之後,比先前更親近他。
祁昭是先帝四子,十六歲,尚未出宮建府,同他的母妃賢太妃一起住在太和殿。
祁複道:“我倒是羨慕大哥、二哥早早就出宮建府,輪到我還不知?得到猴年馬月,說起這個?,四哥何?時出宮建府?”
祁昭:“母親年前提過,等我成婚時便出宮建府。”
祁昭和祁複都沒有封號,如今還被宮人們稱為皇子,隻是他們覺得奇怪,便讓宮人喚他們四王爺、五王爺。
餘星一路聽?下來,摸清了?不少。
他們身後沒有宮人跟著,說話便沒那麼多顧忌,祁複想?到什麼便說什麼,他看?向餘星突然問:“兄長是不是特彆嚴肅?”
餘星微微一怔,等了?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嘴裡的兄長指得是誰,餘星反問:“為何?這麼問?”
祁複撇撇嘴,“兄長他總是冷著臉,而且他天賦極佳,但所麵臨的折磨也是最嚴重的,長這麼大我幾乎沒見他笑過,平常人是一月或兩?、三個?才會遭受一次折磨,但他幾乎隨時都能被……”
注意到餘星不解的目光,祁複瞬間?止住話音,改口道:“總之就是兄長為了?變得更厲害,能勝任這個?位置,付出了?其他人數倍的努力?,所以從小才會被父皇寄予厚望。”
不過他們都心知?肚明,父皇並不喜歡祁野,對他從未給予過任何?父愛,因為他不討喜,皇後對祁野也是不聞不問。
但祁野自?幼就天賦極高,在所有皇子中出類拔萃,先帝並不昏庸,他知?道隻有祁野才能帶領群臣,帶領百姓將禹國發展得更好,同時也隻有他才能找到他們世世代代所尋找的“希望”。
餘星聽?著祁複說著祁野從前的事,漸漸便聽?了?進去,等回過神,他們已經在慈安宮外,候在外麵的老太監,見到他們上前行禮,他的目光流連在不曾見過麵的餘星臉上。
餘星還未說話,祁複皺眉道:“趙公公,這是君後,我帶君後來見娘娘。”
趙公公急忙告罪,“是老奴莽撞了?,求君後贖罪。”
餘星沒放在心上,“不知?者無罪。”
趙公公帶三人往太後所住的寢宮去,慈安宮不比宣和宮大,但也是假山流水,亭台樓閣,雕梁畫棟,壁畫精妙絕倫,其上人物活靈活現,似要從牆上走出來一般,壁畫上有男有女,眾人圍繞著一個?東西跳舞,那個?黑色的東西,餘星從未見過,自?然不知?道是什麼,不過他多看?了?兩?眼,隻覺得那黑色方方正?正?,木匣一般的東西吸引著他。
老太監帶他們穿過遊廊,到太後寢宮前,向守在外麵的老麽麽說了?幾句,老麽麽請示了?太後,才放三人進去。
餘星頭次見太後,不由自?主緊張起來,跟著祁複和祁昭走進外殿,殿內一保養得當、容顏姣好的貴婦坐在高足軟塌上,隨著三人站定?,她的視線定?在了?餘星那張嬌豔的臉上,眉宇微皺,似乎對餘星不太滿意,又或是彆的原因,她看?向餘星的眼神顯得挑剔冰冷。
像打量一件物品,審視這件貨物的價值。餘星不喜歡這樣?的端詳,他稍微側過身子,與太後的視線錯開,便聽?見上方傳來冷哼聲。
下一刻,太後清冷不喜的聲音傳出,“你?就是他找來的人?”
這個?“他”不用太後明說,餘星也能猜出大概。
他沒有搭話,氣氛有些滯重。
祁複適時朝太後請安,打破僵局,令場麵少了?幾分凝重。
祁昭也跟著行禮請安,太後對著祁昭也沒什麼好臉色。
餘星直覺太後不喜歡自?己,但想?到她是祁野的母親,若跟她鬨得不愉快,祁野應該不會站在自?己這邊,想?到這裡他心口湧起一股酸澀,正?想?找個?由頭離開。
太後忽然冷冷道:“既如今已是我大禹君後,那就要按照我大禹的規矩,做好自?己的本分。”
餘星行禮,“是。”
太後一身華麗蹙金孔雀銀鳳凰繡羅裙,頭戴金絲白玉鳳凰步搖,翠微紋雲耳墜。冷眸看?人時與祁野有幾分相似,但因為太過消瘦,冷著臉時不免顯得尖酸刻薄。
太後不想?跟餘星和祁昭多接觸,警告了?幾句,就讓他們回去,老麽麽送他們出慈安宮,隻有祁複留了?下來。
下了?台階,祁昭見餘星臉色不好,以為他是被太後冷漠的態度傷到了?,想?了?下說:“太後她——向來如此,君後不必放在心上。”
餘星反應過來他在安慰自?己,朝他露出個?淺笑,“謝謝,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