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計劃被打破,懷酒心情低落,新鮮可口的飯菜隻動了幾下筷子,就找借口回房了。
他吃得不多,顧老太太也注意到了,忍不住責備顧應樓,“小酒還是個學生,剛成年就和你訂了婚,心裡肯定不安得很。你還這麼冷漠地對他,太過分了。”
原來才剛成年,怪不得看起來那麼小。
顧應樓放下筷子,安安靜靜地擦完嘴唇,慢條斯理地回答,“他要是繼續這麼不安,我不介意解除婚約。”
“又胡說!”
顧老太太很看重這門婚事,聞言立刻擰眉,“這話以後不許再說,尤其不能叫小酒聽見。”
顧應樓置若罔聞。
他這麼執拗,老太太也沒辦法。
說起來也怪,自從前幾天應樓出了車禍,失去了所有記憶之後,整個人都變得鬱鬱沉沉,不像以前那般溫和了。
而且一天到晚都沒個笑臉,有時候老太太瞧見他那眼神,冷得叫人心驚。
“你們倆我也不強求,可是有一點。”
顧老太太拿著小湯勺敲了敲盤子,“不許欺負小酒。”
她和懷家老太太是從小的手帕交,兩家親如一體,如今懷家小孫子到了她這裡,要是受了什麼委屈,讓她怎麼和好姐妹交代?
“欺負?”
顧應樓略一挑眉,這話倒是聽進去了,頗感興趣地問,“什麼叫欺負?把他弄哭算嗎?”
傅老太太:“……”
明明就失個憶,怎麼感覺換了個孫子似的,突然變得這麼孟浪?
·
顧應樓用過晚飯,走進書房裡反鎖上了門。
他把堆在桌案的合同、還有呈遞的報告,都整理好放在手邊,開始翻看。
對於彆人來說,在短時間內學習、記憶大量知識,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但是顧應樓卻做得極為順手。
那些簡化過後的文字、陌生的詞語被他的眼睛捕捉後,就變成了一串串特定的編碼,靜靜地待在他的腦海裡,等候日後使用。
在此前的三十年裡,顧應樓超凡的記憶沒給他帶來一絲幸運。沒想到的是,在穿越異世之後,卻是這過目不忘的能力救了他。
他合上書頁,眼睛微酸,閉目揉了
揉眉心。
不知怎麼的,忽然想起了十幾年前的一樁舊事。
天寒地凍,那是錦州城遇到的最冷的一個冬天。
十三歲的顧應樓身量極瘦,穿著一身又薄又破的麻衣,伏身在雪地上,一張瘦削的臉凍得青白。
麵前的屋子門口悄然打開一條縫,透出兩三分暖氣來,還不等暖風吹到顧應樓的身上,下人們就趕緊關了窗。
他跪得雙腿麻木,背上積了一層厚厚的雪,隻聽得麵前丫鬟聲音嬌俏,“大少爺心善,差我來問小公子,可曾知錯?”
顧應樓沉默良久,張開口,凍傷的嗓子隻能發出啊的嘶啞聲。
不多時,雕花閣門再次打開,一股幾乎要將人融化的熱氣撲麵而來。
一位少年頭頂玉冠、身披雪白大氅,手上握著暖爐,神采奕奕地大步邁出來,止步在他麵前。
“劉全。”
少年語氣溫和,吩咐自己隨侍的小子,“去看看,小公子的手凍傷了沒有?”
劉全趕緊上前探視,看見顧應樓一雙手全是凍瘡破掉的膿、不像人樣。
他趕緊退了回來,“回少爺,長了幾個凍瘡。”
“凍瘡是難治好的,不過我倒是知道個法子。”
少年淺淺一笑,“聽說用雪搓一搓,就不會長了。劉全,還不快去給小公子治手?”
顧應樓猛地抬頭,那雙如狼一般的眼睛裡,立刻映入了一張極為漂亮、無辜的臉。
……
那些舊事已經過去了很久,但是再回憶時,依稀昨日重現。
顧應樓緩緩地呼出一口氣,他緩緩鬆開拳頭,冷靜了片刻,走出了書房。
顧家人生活很規律,晚上十點大家基本都休息了,樓道裡亮著一盞盞柔和的光,那是張阿姨怕他出來時看不見,特意留的燈。
他順著樓梯走下去,經過一條分叉走廊時,抬頭一望,就撞見了剛才回憶中的那個人。
一模一樣,連眼下的那顆小痣都沒動過位置。
“顧、顧總?”
懷酒沒想到現在還能撞見他,也有些驚訝。
他被男主不按常理出牌的作法氣到,晚飯食不知味,也沒吃多少。等到過了幾個小時,心情緩過來,肚子就開始咕咕地叫。
懷酒本來是打算去廚房翻一翻,看看冰箱裡有沒有泡麵,沒
想到出了房間門,轉頭就撞上了顧應樓……
走廊的燈光昏暗,顧應樓的半邊身體被陰影籠罩,臉上的表情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等了一會兒,懷酒聽見麵前的男人開了口,聲音低沉,“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餓了。”
這個沒什麼好隱瞞的,懷酒實話實說,“想去廚房看看有沒有吃的。”
顧應樓沒有相信他的說辭,“你可以叫張姨,她會把夜宵送上來。”
“張姨睡了。”
懷酒擺擺手,“我就想吃個泡麵,不用麻煩她。”
泡麵?
又是一個陌生的詞語。
深夜十點,他的未婚夫出現在自己麵前,說要吃夜宵。
真的這麼簡單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