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前的路燈已經亮了,稀稀疏疏地散發出雪一樣的光。太陽已經落了下去,遙遙地墜在地平線上,露出一點不為人知的青白色,像是森林裡的一隻電筒,墨藍和深綠色中被蝕掉了一塊。
顧應樓一身黑色的西裝,幾乎要與背景融為一體。
他抬起頭,黑色的發絲在風中微微晃動,露出一小節額頭來,更襯得那雙淺咖色的瞳孔在夜色中格外惹眼。
“出來了?”
他把雜誌合上,從矮小的花壇處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囑咐道,“彆亂跑,我先去還書。”
“你……”
懷酒像醉酒後猛地驚醒一般,他趕緊掛了電話,伸手攔住了對方,“等等!”
顧應樓挑了挑眉,果真停住了腳步,就連捏著報紙的手的姿勢都沒換過。
“你怎麼會在我們學校?”
懷酒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幾眼,又指指那份雜誌,微微皺眉,“你彆跟我說是專門來這裡借書,我們圖書館是要刷卡進去的。”
“我當然不是來借書。”
顧應樓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張姨和奶奶聯係不到你,讓我幫忙找一找。我下班後給你的朋友打了個電話,他說你在圖書館,我才過來的。”
“至於這個……”
他輕輕晃了晃手中的書,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
顧應樓漫不經心地抬頭,下巴遙遙地點了點圖書館大門的兩位中年阿姨,“她們借給我打發時間用的。”
懷酒下意識地扭頭去看,隻見平時一臉冷漠的管理員大媽看向他們,像京劇變臉似的一秒掛上笑容,還熱情地招了招手。
“……”
果然是隻要有顏值,哪裡都是敞開的大門。
不過,顧應樓下班後就來找他,現在是七點……
懷酒算了算,有些吃驚,“你五點鐘下班,現在快七點半……難道你等了我兩個多小時嗎?”
沒那麼誇張,也就一個多小時。
顧應樓眯了眯眼,還是點了點頭,半真半假地說道,“誰讓你不接電話?害我白白在外麵等了這麼久。”
“……”
懷酒終於生出了幾分愧疚之心,他不好意思地在衣角上擦了擦微濕的手心,
又攤開手掌,“那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我去幫你把書還了。”
圖書館的台階又長又高,他擔心男主走得腳累,還不如他自己來跑這一趟。
顧應樓卻沒給他,狐疑地問,“你這次不會鑽進圖書館裡,又讓我在外麵等好幾個小時吧?”
“不會的!我不是那種人。”
見他滿臉的不相信,懷酒隻得把書包脫下來,交到對方手上,“這樣總可以了吧?”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顧應樓這下終於放心,把雜誌遞到他的手中,又拍了拍鼓鼓囊囊的書包,“隻給你五分鐘,不然我就要撕票了。”
懷酒:“……”
幼稚。
他轉身蹭蹭蹭地跑上樓梯,三步並做兩步,幾十層台階爬下來,隻看背影都能察覺到那股青春與活力。
顧應樓收回目光,把書包帶往自己肩上摟了摟,然而動作太大,鬆垮垮的拉鏈撕拉一聲,直接裂開一條大口子。
書包拉鏈都不好好拉。
顧應樓盯著那條黑洞洞的縫隙,在無視和整理兩個選項之間遲疑半天,還是把包脫了下來,放在自己的皮鞋上以免沾到灰塵,然後把拉鏈重新拉好。
拉鏈上滑到一半,借著淡淡的月光,書包淺淺地敞開小口,露出一道被包得漂漂亮亮的書衣角。
懷酒是不包書衣的。
更何況這顏色和圖案,一看就是小女生用的東西。
“……”
顧應樓麵無表情地看著那角半天,還是把書抽了出來。
翻到第一頁,上麵果然署了名,字體端端正正的,寫著:國貿2班徐瑤瑤。
女裡女氣的名字。
懷酒把書送完回來,上上下下爬了近兩百層的小台階,累得他額頭都冒了一層薄薄的汗,風一吹涼絲絲的。
“我回來了!”
他喘了兩口氣,回來後就看見自己乾乾淨淨的書包被放在地上,兩條眉毛一擰,“顧應樓,你乾什麼把我的書包放在地上?多臟啊!”
他趕緊上前一把抱了起來,再摸摸底部,果然沾了點點的灰塵,有些地方都蹭臟了。
這書包他才背了一天……
“又不是我的包。”
顧應樓雙手插袋,涼涼地望著他,“再說我坐累了,手臂沒力氣。你的包又這麼沉,拿不動。”
“……”
懷酒白了他一眼,背起書包直接往大門外走去。
“喂。”
顧應樓懶散地跟在他身後,懷酒步子小,走兩步他一步就能跟上。
他目光落在那個直衝衝往前走的背影上,隨口問了一句,“你下星期考試?”
懷酒微微一頓,目光警惕,“你問這個乾什麼?”
“不乾什麼。”
顧應樓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複習好了嗎?”
“考試肯定沒問題。”
懷酒一看他的神情,就覺得有一個巨大的坑擺在眼前,等著自己跳。
他毫不猶豫地反擊,“你管管你自己的事吧,瞎操什麼心。”
“我操什麼心?”
顧應樓一伸胳膊,就能拍到懷酒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