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酒曾經以為,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之一?。
他的父親做生意發家,雖然不說大富大貴,至少吃喝不愁。
得空時候一?家三口還會外出旅行,他坐在父親的肩膀上看過非洲草原的星星,淌過威尼斯小鎮的流水,拍立得吐出過聖托裡尼那藍得耀眼的天。
懷酒一?直認為父親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對他而言是像超級英雄一?樣的存在。
可他沒想到,母親被這?個‘超級英雄’家暴了整整十五年。
他爸爸平生沒什麼彆的愛好,就是喜歡喝酒。可他酒品不好,一?喝就大,一?大就愛打老婆。
以前孩子沒出生的時候,老婆在家被打得不成人形,街坊鄰居全來勸;等到懷酒出生後,鄰居們就再也沒聽過懷家女人哭的聲音。
大家都說他做了父親之後也有了責任心,知道對老婆好了。
可是誰都沒想到,為了不吵醒年幼的兒子、為了在懷酒麵前維護父親的形象,爸爸每次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把母親的嘴用布堵住,悶聲打。
這?一?切被父親掩飾得完美無缺,直到高二時他賭博欠下巨額高利貸、連夜逃跑毫無音訊。
懷酒起初擔心他遇害,慌裡慌張地報警,無果?後還試圖登報尋找,可是每次回家後看到的永遠是媽媽帶著憤恨的目光。
“你找他乾什麼?”
他從沒見過母親那麼怨毒的眼神,“我恨不得他死。”
也是從那一刻開始,懷酒意識到,以前被美好泡沫掩蓋的殘缺,終於被掀開了那斑駁的真麵目。
父親跑了,可是他留下的爛攤子還在。小弟小妹還在繈褓之中,母親體虛根本乾不了活,他是家裡唯一的勞動力。
說不清是愧疚還是責任,也許兩者?都有,懷酒輟了學,每天隻睡五個小時,沒日沒夜地打工、掙菜錢掙奶粉錢,每一分都要掰成兩半花。
這?樣艱苦的生活過去了六七年,他們從光鮮亮麗的小洋房搬進貧民窟,開窗就能聞見魚腥味和屠宰後的血腥味,日子像是抹上了一?層薄薄的油,悶聲悶氣地叫你憋得慌,可又隻能這麼悶頭過下去。
沒想到的是,一?次穿越、一?張彩票徹底
地改變了一?家四口的命運。
懷酒望著麵前偎在一起的兩人,小學大門打開,弟弟妹妹從門後飛速跑了過來,撲進兩人的懷裡。
他們四個有說有笑的,討論今天晚上吃什麼。那副其樂融融的模樣,好像離他的生活越來越遠了。
……
“小少爺?小少爺?您沒事吧?”
懷酒愣怔兩秒,突然回過神來,“……沒事,我沒事。”
張姨給他的麵包上刮了一?層黃油,放上兩片煎好的培根,笑著問,“要不要給你抹點草莓醬呀?”
懷酒心不在焉,“我……”
“他不吃草莓,你忘了?”
顧應樓推開餐廳的門,正好聽見張姨那一句,順口回答,“給他弄點藍莓醬。就喜歡吃酸甜的東西,跟小孩似的。對了,給他多加點肉,怎麼這?麼久了還不見長肉呢。”
張姨利索地換了藍莓醬,打趣道:“不長肉多好啊,這?是吃不胖的體質。”
顧應樓哼笑一?聲,拉過椅子坐到懷酒身邊。
一?抬頭,看見這?人還在發呆,他忍不住揉了揉懷酒的頭發,低聲提醒,“想什麼呢?吃早飯了。”
懷酒慢了兩秒,緩緩地眨巴了下眼睛,“……好,我知道了。”
顧應樓微微皺了皺眉,顧忌著張姨也在,他沒說什麼。
這?頓飯懷酒吃得沒滋沒味的,張姨給他夾什麼就吃什麼,像一個自動進食機,機械地重複著張嘴咀嚼吞咽的動作。
最後還是顧應樓看不過去,怕他回頭撐到吐,拉著人上了車,結束了這?次難熬的早餐。
看到兩人坐上後座,王叔自動自覺地降下隔板,給他們製造獨處的空間。
“你今天怎麼了?”
顧應樓推了推他的胳膊肘,想了想,又從酒櫃裡摸出一袋糖,拆開一?顆牛奶味的遞給懷酒。
他說:“心情不好的時候吃顆糖,會舒緩的。”
“……”
懷酒還從來沒見過在酒櫃裡塞糖的,震驚得連之前沮喪的情緒都消失了,“你隨時都備著這?個?”
他下意識地往酒櫃裡看了一?眼,葡萄酒瓶裡見縫插針地塞了兩三包阿爾卑斯,這?精神簡直可以說是百折不撓、可歌可泣了。
懷酒不由自主地想,難道顧應樓每天上班的壓
力這?麼大嗎?
顧應樓一眼看破他的小九九,輕輕敲了下他的腦袋,不鹹不淡地回答,“給你準備的。”
“我……?”
懷酒微微一?怔,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忽然抓住他的手,把那顆小圓球往他嘴唇之間一塞,過程簡單粗暴,像是在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