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將殷寧送到學校的停車場,路上時有同學在議論一輛造型無比拉風的車子,他就猜一定是她的。到附近果不其然,磨砂漸變色的超跑與周圍一眾商務車和suv格格不入。殷照昨晚隻記得囑咐她彆戴那些鑽石首飾,教室地形複雜,不小心弄掉都不一定找得到,卻忘了讓她換輛普通點的車。“你真的……”殷照不知道怎麼說。殷寧看他這樣,瞪大眼睛問“不好看嗎?”這哪是好不好看的問題。她自然不懂低調為何物,從小到大,殷寧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出風頭,到這個年紀變本加厲。憑什麼那些糟老頭子曬煙曬表曬白酒叫沉澱內涵,她開輛車就叫炫?她不服氣,她就要炫!優渥的家庭條件,給足了殷寧排麵。殷照不解釋,隻勸她趕緊上車。“我今晚按時回家,你彆去劉阿姨那了,她單位不是有事,不一定下班呢。”啟動之前,殷寧降下玻璃與他說。殷照點頭“知道了。”她忽地想起什麼,反手從後腦勺一抽,打卷的長發滾落,灑在她的肩頭,遞出車窗“你的。”殷照接過,她的洗發水香氣很重,這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把他的筆也裹出同樣的味道。“我走啦,你好好上課喲。”張的發動機轟鳴聲後,她的車在整個停車場的矚目下,開出學校的大門。剛轉身,先前的朋友又湊過來,對殷寧的跑車尾氣望洋興歎。“沒想到啊殷照,你姐開這麼好的車,你還是個富二代。”準確的說是富三代。殷照在心裡糾正,表麵卻保持沉默,免得說多了他們又要以為他在炫富。與殷寧截然相反,他的人生宗旨是低調再低調,最好誰也彆來關注他,可惜事與願違,遺傳到殷寧的基因,回頭率怎麼都低不了的。他們又壓抑不住好奇,繼續問“那你姐到底有沒有男朋友?”“死了。”殷照說。“啊?”“那個男的。”他們還以為是誇張的說法,咋舌道“看來你姐受的情傷很深啊,連你都這麼說。”殷照這才認真地看他們,重複“真的死了。”他們終於反應過來。“死了……也沒事,她那麼年輕,還能找更好的嘛。”幾人連忙說,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不再好意思繼續聊這件事。殷照的表情反倒沒他們那麼尷尬,對於那個生父,殷寧從未在他麵前避諱過,甚至說,殷照的第一場死亡教育就是來自於他。也算是個精神上的大體老師。彆的孩子都有爸爸,隻有殷照從沒見過,他好奇地問殷寧。她沒有用那些“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的童話故事騙他,回答的語氣和他剛才對朋友的如出一轍“死了。”那時的殷照很小,不懂得死亡的概念。“什麼是死了?”

“就是生命結束了。”“什麼是生命?”殷寧撐著下巴,想半天,也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東西解釋他才能聽懂“算了,你現在還小,長大點就理解了。”發現懷上他時,月份已高,殷寧一直以為隻是發胖,他也頑強,每天跑跑跳跳的都沒掉。等到發現月經好久都沒來,去醫院檢查,已經到必須做引產的程度。她的年紀太小,這個孩子無論生出來還是拿掉,對身體都是極大的傷害,各有利弊。醫生發現時就差給她報警,但是在這件事上,給不出更好的方案。拿掉,可能終生影響生育,生出來,可能影響終生。也許是殷照命好,預產期正好在暑假,殷家又養得起,於是彆人忙著升學和旅遊,殷寧忙著坐月子。他知道那段時間她肯定不好過,可是再提起來,殷寧總是輕描淡寫,也許刻意忽視和遺忘是她的自我保護措施。為了防止那個男人以後用殷照生父的身份胡攪蠻纏,殷寧父母給他一筆錢,把他安排到國外,互不打擾。沒想到他剛到一周,那裡就發生了一起針對華裔的惡性槍擊案,他的名字隔日登報。“報應。”消息傳到國內,殷寧正在聽胎動。他們都怕她情緒突然起伏,再影響身體,卻不料她的反應十足淡漠。等殷照長到與她當時差不多的年紀,關於兩性的理論知識,他從各個地方了解得七七八八,殷寧不忘給他查缺補漏了一下。譬如月經是憋不住的,安全期也有懷孕風險,平均尺寸大概在多少,包皮過長需要做手術切除。“不過我印象裡,你那裡還好。”殷寧說,“應該不用做手術,但是至於行不行就不太清楚了。”殷照“轟”地一下從腳底紅到頭頂,簡直不知道她怎麼能這麼輕鬆地說出這種話。殷寧毫無知覺地繼續,以自己作為前車之鑒,告訴他這個年紀最好不要做,就算要,也要買質量好的套。“我對那些東西沒興趣。”殷照僵硬地解釋。她才不信,青春期的激素釋放無法人為感知,與其盲目信任不如提前預防,但是看殷照要麵子不肯承認,換了彆的話題“你的同學裡有人談戀愛了嗎?”殷照點頭“有幾個,不過老師管得很嚴。”本以為以殷寧的經曆,她會非常推崇校園自由戀愛,但她表現出來的態度,似乎不反對,但也不支持。“那有人想和你談嗎?”她又問。殷照不懂她問這個問題的目的,關心他,還是單純地八卦,或者不信任,怕他和她以前一樣?“好像有,我沒太注意。”他說。殷寧雙手抱胸,身子向後靠,鬆鬆垮垮的外套露出半個肩膀“彆人喜不喜歡你,你還不知道?”兩人並排坐在沙發,這個姿勢,殷照必須扭過頭看她“他們都亂起哄,不一定

是真的。”她又撐起來倒向他,雙臂自然地環住殷照的腰,下巴擱到他的肩膀。“我們小照這麼好看,又聰明,肯定很多人喜歡。”她身上的香氣灌入殷照的鼻腔。殷寧有十幾支香水,這個味道甜得發膩。他轉過臉,動都不敢動一下。很早被灌輸了性彆意識,他無比清晰地知曉,壓在身上的柔軟來源於何處。教學樓裡依然吵吵嚷嚷,有幾個班剛剛散會。拿著文件的老師在走廊穿梭,大聲喊著“有筆嗎,誰借我一根筆?”縱然旁邊都是教室,但是沒幾個學生真的願意借,因為這種筆經常給出去就再也要不回來了。吳遠想起剛剛好像看到殷照手上拿著一根,看他“誒你不是……”卻見他把那根筆揣進校服褲兜,雙手攤開,展示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我沒有。”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