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融哈哈一笑:“賢侄既有雅興,本相也想見識賢侄的文采。”
鄭平將羽扇輕輕一點,正指向道邊雅樓上,一頭白發侃談五經的儒生:“魯叟談五經,白發死章句。問以經濟策,茫如墜煙霧。”
詩詞一出,饒是孔融也忍不住臉色一變。
鄭益心中更是一陣哀嚎,吾弟啊,你能不能收斂點啊。
但鄭平卻是對孔融和鄭益的反應視而不見,羽扇指點,便是千古名句:
“足著遠遊履,首戴方山巾。緩步從直道,未行先起塵。”
“秦家丞相府,不重褒衣人。君非叔孫通,與我本殊倫。”
一首李白的《嘲魯儒》,辛辣的筆調,淋漓儘致地刻劃了腐儒行動迂闊、裝腔作勢,隻會死讀經書、不懂治國之策的形象。
雖然羽扇指的是雅樓上皓首窮經的白發儒生,但鄭平卻是說給孔融聽的。
孔融本就擅長辭賦之道,又豈會聽不出這詩中的諷刺之意?
下意識的,孔融想到了王脩和孫邵對鄭平的評價:胸有丘壑,腹有乾坤,眼有山河,狂才當世,莫與為比。
初見鄭平時,孔融以為鄭平藏鋒內斂,有傲氣但無狂氣。
但現在,孔融知道自己看走眼了。
什麼藏鋒內斂,這狂氣是一點沒改啊!
“顯謀,你這吟的都是什麼詩?”鄭益連忙向孔融賠禮:“舍弟剛才隻是戲言,還請叔父不要介懷。”
但出乎鄭益意料,孔融並未動怒。
若是換個人,估計孔融早就揮袖離去了,但這詩出自鄭平之口,孔融的想法卻是不一樣了。
令孔融頭疼的黃巾賊張饒,一個照麵就差點被鄭平給滅了。
鄭平不是隻會吟詩諷刺的酸儒,而是有真才實學的。
既能對孔融這北海城有文氣而缺乏武氣的現狀作出點評,也能有應對之策。
更重要的是,孔融欣賞鄭平的才氣。
即便是暗諷,這暗諷詩也遠勝普通士人尋章摘句。
見鄭益賠禮,孔融輕輕搖頭:“益恩賢侄莫非以為,本相是個心胸狹隘之輩?顯謀賢侄文采斐然,縱然是司馬相如的辭賦,也得黯然失色了。詩有勸諫之意,忠言自然逆耳,又何須賠禮?”
鄭平持扇拱手,輕笑而言:“叔父器量寬宏,小侄慚愧。”
孔融哈哈大笑:“本相立誌勤王靖難,身邊正缺少顯謀賢侄這般有勇略雄氣的賢士。待回了府衙,定要再與賢侄把酒言誌,共商大事啊!”
鄭平跟鄭益的想法是不同的,對孔融用《嘲魯儒》來暗諷,看似無禮,實際上更合孔融的脾性。
即便是諫言,那也得講究方式方法的。
忠言逆耳,這良言往往都不順耳。
但若能投其所好,這逆耳忠言聽起來也會很舒心。
府衙中。
孔融備下酒宴,盛情款待鄭益和鄭平兄弟。
酒剛過三巡。
一名素白紗衣、裙幅褶褶的少女,自廳外款款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