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軍旌旗飛揚,歡聲雷動,久久回響在廣袤雪原上,會師的喜悅之情激蕩在山麓河畔之間。梁軍士卒與吐穀渾騎兵屍橫遍野,傷兵哀號,跪地求饒者成堆成片,比比皆是。
從丘上率隊衝殺下來的柴紹,拉韁駐馬,凝視戰場,在蕭蕭北風中無限唏噓,悲喜交加。正感慨時,身邊的騎兵將軍馮弇指著不遠處,說道:“霍公,馬三寶將軍!”
轉眼間,馬三寶帶著數名親兵篤篤馳來,翻身下馬,單膝跪拜道:“霍公,奉公主殿下之命,我與向善誌、郝齊平將軍潛涉洛河,共擊北賊,迎接霍公回營!”
柴紹下馬來,伸手扶起馬三寶,嘴唇囁嚅,喉頭微哽,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回答,隻是點點頭,拍了拍馬三寶明光鎧甲的護心鏡,遲疑片刻,才說道:“你們策劃巧妙,出擊果斷,打得好啊!我在丘上都看到了——半夜潛涉洛河,銜枚摘鈴,著白衣潛伏雪地;辰時三刻,三麵同擊,兩翼包抄丘下之敵,中路迅拔敵軍營寨,打得對方措手不及!隻是……”柴紹頓了頓,摘下紅纓頭盔, 摸著寬大的額頭,滿臉疑惑地問道,“隻是,陣前的那兩個女伎甚是稱奇,聞笛起舞,引人入勝,立於千萬敵軍之前竟然毫無懼色,一曲《康國伎》下來,酣暢淋漓,毫無破綻,她們究竟是何人?”
馬三寶聽聞,不禁啞然失笑,回答道:“她們是鳳鳶和巧珠啊!”
“鳳鳶和巧珠?”柴紹頗為吃驚,眉頭一揚,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繼而會心一笑,若有所悟,點點頭,自言自語地說道:“還是三娘想得周到啊!”
兩人正在說話間,向善誌也策馬趕到,一邊踩鐙下馬,一邊大聲說道:“這一仗打得可真痛快啊!數月來的壓抑之感蕩然無存,暢快暢快!隻可惜沒抓到梁師都和辮奴酋長。”
行禮之後,向善誌對柴紹說道:“霍公,郝齊平那邊已攻下敵營,是否過去看看?”
柴紹正回頭瞭望時,隻見步兵將軍宋玉趕來稟報道:“霍公,我軍北營傳來旗語--公主殿下即將出壘,前來相見!”
柴紹聽聞,戴好頭盔,理了理甲胄,扭頭對眾將說道:“今日之戰,諸位勞苦功高,容我一一奏稟朝廷,論功行賞。請諸位安頓部伍,打掃戰場,處置戰俘,稍後再作細議。馬三寶分兵追擊逃敵,力爭擒獲梁師都!”
“是!”眾將領命,各自散去,柴紹翻身上馬,帶著親兵衛隊揚鞭策馬,穿過白雪浸紅的戰場,往北營馳去。
離北營還有數百步時,隻見轅門洞開,一支人馬踏雪而來——李三娘在秦蕊兒等女將的護衛下,紅巾束發,銀甲披掛,紅色棉袍迎風招展,執乘白色坐騎一馬當先,朝著戰場這頭一路奔來。
柴紹看得真切,不由得一夾馬肚,緊加幾鞭,先於衛隊迎頭而上。
轉眼間,一對曆經生死的夫妻在皚皚雪原中緊緊相擁!
任由寒風呼嘯,此刻旁若無聞;儘管戰場歡騰,此時遠如萬裡。柴紹將妻子摟在懷中,眼圈一紅,心頭酸熱,豆大的淚水奪眶而出,哽咽著說道:“三娘,若非你揮兵奇襲,我…我…”
李三娘靠在丈夫的肩膀上,看著他又黑又瘦的麵龐,伸手摸了摸丈夫頜下蓬亂參差的短須,忍住眶中打轉兒的淚花,笑靨綻放,輕聲說道:“都過去了,都過去了…從今往後,咱們生死不離!”
“嗯,”柴紹使勁地點點頭,雙臂合抱,緊緊地擁住妻子,生怕她飛走了似的,喃喃說道,“我聽你的,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