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沉默後,楊善經抬頭看著義成公主,問道:“阿姊,你還記不記得,我領職伯克,統帥那二千鳴鏑射手有多少年了?”
“嗯,應該有三年了吧!”義成公主咂了一下嘴唇,不太肯定地回答道。
“有五年了!” 楊善經斬釘截鐵地說道,“這五年來,鳴鏑射手雖然還是二千人馬,可裡麵的大多數成員已經被我們替換掉了。”
“嗯?”
“按照咄苾大帥的想法,我訓練嚴苛,常於淘汰,暗中吸納了不少大帥麾下的精銳射手,而在處羅可汗那裡,明麵上隻說是打造一支以一當十的驍勇衛隊,可其中卻有一個天大的秘密!”
“哦?”
“在訓練這支衛隊時,我要求他們必須聽從我的號令,而我的號令就是那十隻紅色的鐵翎鳴箭,它們射到哪裡,身後的這二千隻飛箭就如影隨形,飛赴哪裡--不論我箭落何處,箭落何人,膽敢遲疑須臾者,唯有以頭謝罪!五年來,隊中已有數人被我就地正法,因此,我的軍中不認官職品秩,隻識翎箭落處!”
義成公主聽罷,雙手合十,微閉雙眼,輕輕地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突然間,義成公主驚駭萬分地睜開眼睛,怔怔地看著楊善經,聲音顫抖,舌根僵硬地問道:“你們…你們要讓他萬箭穿心?!”
“唯有如此,方能出其不意!”
“可他是咄苾的二哥,我的夫君啊!”
“阿姊,古來成王敗寇,何論親疏!況且,依突厥風俗,兄妻弟娶,唯有搬開這顆絆腳石,你與咄苾大帥才能廝守終身,你也才能夢想成真,重遊故裡啊!” 楊善經迎著姐姐驚懼而迷惑的目光,擲地有聲地說道。
“那…那你們打算何時動手?”
“這個嘛,得尋找時機,” 楊善經雙手抱臂,若有所思地說道,“目前,南方交兵,戰事頻頻,劉武周已同李唐開戰,暗中有突厥支持,朔方的梁師都也派人求援,意圖奪回延州,處羅可汗整日閉門不出,或接待外使,或商議軍務,偶有空暇,也是聚眾酣飲,我們難得有縱馬相隨的外出機會,所以,再等等看吧!”
“哎——”義成公主聽聞,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與將死之人朝夕相處,這是怎樣的煎熬啊!希望南方的戰事早些結束,你們的事情也能早些落下帷幕。我聽說…”義成公主轉過頭來,看著弟弟,皺了皺眉頭,問道,“我聽說,李淵在長安很成氣候,他的兒子、女婿甚至女兒都能征善戰,把梁師都、薛仁杲等人打得大敗,這回劉武周出兵,不知道會是怎樣的結果啊?真沒想到,當年長安城那個溫文爾雅,憨態可掬的唐國公李淵,如今竟然變得像虎狼一樣凶狠!”
“嗬嗬,阿姊,此一時彼一時嘛,” 楊善經笑道,“當年,咱們的那位晉王楊廣,禮賢下士,謙恭有加,一朝為帝,判若兩人,把大隋折騰得地動山搖,文帝的功業消磨殆儘,大好河山毀於兵火,大河上下已成群雄逐鹿的局麵了,這不是更加令人費解和痛惜嗎!”
“是啊,”義成公主惆悵萬分,仰起頭來,看著穹頂,喃喃說道,“當年,煬帝窮兵黷武,被突厥人圍於雁門關,隋室派人求救於我,百般懇求之下,始畢可汗才撤圍而去。事後,我曾去信長安,勸說煬帝息兵愛民,輕徭薄賦,可石沉大海,杳無音訊,終於釀成了江都的弑君之難。哎,往事曆曆在目,若文帝地下有知,當作何想?”
楊善經聽罷,戚容滿麵,捧起茶碗,低頭慢飲,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