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前奔,馬不停蹄,星夜兼程,水米鮮進。
子醜交時,月朗星稀,夜鴞咕咕,延州城的數百人馬踏著月色,進入了關中的馮翊郡。
前頭兩三裡處,隻見火光映照,人影穿梭,明黃的“唐”字旗幡若隱若現。柴紹正要詢問屬下時,隻見打頭的騎兵奉馬三寶之命前來稟報,說是馮翊郡守在前頭恭迎大軍,安營紮盤,等候多時了。
柴紹聽聞,心中泛起一絲疑惑,郡守怎麼知道自己今日到達,且紮營等候?饑勞之餘,柴紹不暇多問,一揮馬鞭,攜夫人並駕向前,與大隊人馬朝前方的營盤奔去…
部伍安頓妥當,已過醜時。
郡守到軍帳中來寒暄片刻,正要辭彆告退時,柴紹拱手笑道:“郡守大人真是料事如神!知道本帥今日抵達,且事先為數百人馬紮下營盤,有勞郡守大人了!”
那郡守聽聞,連忙回揖,乾笑兩聲,說道:”霍公抬舉下官了,若非高人指點,鄙郡那有如此福份,孝敬天家,令霍公及公主殿下賓至如歸!”
柴紹聽聞,略感意外,與身旁的妻子對視一眼,扭過頭來,正要發問時,隻聽到帳外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軍帥,彆來無恙?”
柴紹夫婦循聲看去,隻見帳簾動處,一個矍鑠的身影映入眼中,來人竟是終南山的舊部、長安觀文殿學士蕭之藏!隻見他頭戴進賢冠,身著絳紗衣,腰束二環玉帶,腳蹬烏皮短靴,正跨門而入,彎腰曲膝,要行跪拜之禮,
柴紹又驚又喜,快步上前,攙起蕭之藏,連聲說道:“免禮,免禮!”
李三娘也站起身來,眉目生輝,笑逐顏開。
馮翊郡守將手一讓,指向蕭之藏,對柴紹笑道:“霍公,這便是我說的‘高人’!”說罷,拱手告辭,退步帳去。
柴紹點頭致意,繼而一轉身,拉著蕭之藏入坐桌前,對妻子笑道:“我還納悶哩,能料定咱們行蹤的‘高人’是哪位,原來是蕭大學士!”
“豈敢豈敢,”蕭之藏揚起額上兩道淡眉,連連搖頭,說道,“急召軍帥的草詔出自觀文殿,故而蕭某得知霍公的行程。‘高人’一說,真是折煞蕭某啊!若非公主殿下提攜,霍國公賞識,蕭某仍舊是終南山的一塾館先生而已,豈有今日榮耀,忝列觀文殿學士之位?”
“哎呦,故人相見,哪裡來的這麼多客套!”李三娘一挽發髻,樂嗬嗬地說道。
柴紹也啞然失笑,摸了摸自己寬大的額頭,看著蕭之藏,問道,“對了,蕭將軍,陛下此番急召咱們回京,不知是何事?”
李三娘見二人話入正題,便站起身來,走到帳外,吩咐屬下燒水沏茶。
蕭之藏聽聞,雙手按膝,側頭矚目,回答道:“霍公,近日來,身在外地的皇親貴戚,朝廷重臣,陸續奉旨回京,我朝龍興以來尚屬首次啊!”
見柴紹頷首點頭,蕭之藏繼續說道,“蕭某萬死,暗揣聖心,此番景象應與右仆射裴寂兵敗並州有關--如今劉武周耀武揚威,洗鞭黃河,大有入寇關中之勢,長安為之震恐啊!”
話到這兒,蕭之藏淡眉微蹙,語氣沉沉,說道:“急召勳貴回京,應有三種可能,一是廣選良將,分守關隘,阻強敵於關外;二是聚集人力,收攏拳頭,準備竭力反攻,這第三嘛…咳,咳,”蕭之藏睨視柴紹,乾咳了兩聲。
“蕭將軍非外人,但說無妨!”
“這第三,”蕭之藏斜倚靠手,放低聲音,湊近柴紹,說道,“強敵壓境,屢戰不勝,陛下有遷都避禍之意,亦未可知啊!”
“什麼?!”柴紹聽聞,大驚失色,不由得高呼一聲,引得帳外的妻子轉身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