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客來訪,蓬蓽生輝,下官榮幸之至啊!”
“武大人,不必如此客氣,”李三娘跟在丈夫後麵,揭去羃蘺,走上前來笑道:“撇開皇族不說,若隻論輩分,您老兒還是咱們的前輩哩!”
“豈敢,豈敢,” 武士彠連連搖頭,腰身前躬,拱手說道,“公主殿下如此說話,真是折煞下官啊!”
說罷,武士彠側身一讓,抬手迎客,“還請二位寒舍安坐,略備粗茶,不成敬意…”
片刻之後,主客入座,話題打開,相談甚歡。
“前日,在朝堂上,武尚書據理力爭,令聖意回轉,說實話,當時那個情形,劍拔弩張,我還真替您捏把汗啊!”柴紹笑道。
武士彠歎息一聲,說道:“不瞞霍公,那日進言,我思前想後已在心裡憋了很久,甚至上朝之前,我給他們說過…”
武士彠抬起手來,指著陪坐一旁的兩個兒子,沉沉地說道:“若有朝一日,我在大殿觸犯了龍顏,或貶或殺,二子切不可哀號啼哭,隻速速離京,到鄉下莊子裡安生過活,便是對我最大的安慰了。”
柴紹聽聞,不勝感慨,唏噓道:“武大人為了社稷,將性命置之度外,令我等感動莫名啊!”
“哎,霍公言重了,” 武士彠抬起手來,摸了摸眼角的昔日戰傷,說道,“誠如陛下所言,不要忘了那些崢嶸歲月,從晉陽一路走來,有多少軍中同澤捐軀沙場,報效國家,咱們這些活著的人可不能忘了本啊!”
柴紹連連點頭,深以為然。
“其實呢,”武士彠繼續說道,“秦王渡河反擊之前,就給下官交過底了——這一仗,事關大唐的生死存亡,不但要打,還必須打勝,唯有君臣一心,上下協力,方能化險為夷啊!”
說罷,武士彠目光遠眺,凝視堂外,額上的皺紋如刀刻一般,鬢前的絲發儘染秋霜,目光深邃,幽幽閃動。
稍一思索,武士彠扭過頭來,看著來客說道:“歲月不饒人呐,我等衰老,已無拚殺之力了!大唐渡過此劫,若要混一天下,清寧海內,還有無數的征戰,需要秦王及霍公等國之誠臣勉力為之!”
見主人有些傷感,一旁的李三娘連忙笑道:“武大人身強力壯,何言老矣?輔佐父皇,正當其時啊!”
“嗬嗬,公主取笑下官了!” 武士彠連連擺手,笑道,“年近五旬,亦無所作為,承蒙陛下不棄,得在禦座旁儘心侍奉,下官已是感激涕零了…”
“哦,對了,武大人,”李三娘眼眸一閃,轉題說道,“聽聞相裡夫人不幸故去,偌大一個府邸不能沒有女主啊!您往來朝堂,政務纏身,這家裡的事兒,總得有個人來料理吧?”
武士彠聽聞,歎息一聲,悵然若失,說道:“公主殿下慈心善意,下官感激不儘呐!其實,陛下體恤微臣,已向右武衛將軍楊達府上提媒了,隻是…”
武士彠低頭停頓,麵有戚容,片刻之後,才緩緩說道:“隻是下官對故妻仍有眷念,續弦之事想暫緩一時,陛下也亦恩允了。”
柴紹聽聞,點點頭,說道:“武尚書有情有意,難能可貴啊!”
“武大人的府裡有了女主人選,咱們由衷的高興啊,”李三娘微微一笑,說道,“何況,還是天家作媒哩,將來這府上定會富貴興盛,榮耀無比呢!”
“嗬嗬,托公主殿下吉言,但願如此,但願如此啊!” 武士彠笑容滿麵,連連拱手言謝。
柴紹笑道,“將來,這府上再添一男半女,武尚書公事之餘,可儘享天倫之樂啊!”
“哎,”武士彠歎息一聲,說道,“兩犬子皆不成器,難做大事,若老天憐憫,下官願得一女,以公主殿下為楷模,出可為良將,指點沙場,決勝千裡;入可為賢妻,手執女紅,剖斷府事。”
“嗬嗬,好哇,”柴紹開懷大笑,撫掌說道,“將來,若得一子,我看可名為‘武雄’,雄姿英發,報效家國;若得一女,可名為…”
“可名為‘武珝’,濕潤而堅實,光亮而慧質,”李三娘接過話來,咯咯笑道。
“好,好,好,” 武士彠眉開眼笑,連連點頭,“就這麼定了,就這麼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