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末卯初,天光微亮,晨風悠悠,薄露蒼蒼。
阿哈城以北的戈壁灘剛剛蘇醒,低矮的駱駝草隨風擺動,一人高的鹽木樹葉“沙沙”細響,幾隻蜥蜴從石灘中爬了出來,探頭探腦地爬在路邊裸露的岩石上,靜候太陽的升起。
突然間,大地顫動,腳步隆隆,由遠而近,沙石簌簌,蜥蜴一縮腦袋,“唰”地一下躲回到岩石縫兒裡去了。
沙土路中,數萬唐軍從阿哈城裡開拔出來,雙道並行,向著西北方向的安西堡急急開進。騎兵打頭,策馬提槊,篤篤向前;步兵跟隨,衣甲鮮亮,旌旗招展;戰具居中,人推馬拉,轟隆向前;弩手刀隊,徒步跟進,殿後護衛。
軍帥柴紹躬擐甲胄,跨馬執韁,在隊伍中間昂首挺胸,策馬而行,身後一麵“唐”字大纛迎風飄揚,“嘩嘩”直響。
行進間,柴紹不時地抬起頭來,望望漸亮的天空;低下頭去,看看變得清晰的人影,他的心裡如同一隻精密的時鐘,正在計算著離城的距離和開戰的時間…
一個時辰後,太陽躍出了地平線,越升越高,通紅一片,大地明亮,薄露消散,戈壁灘中熱氣升騰,腳下的沙石變得燙了起來。
這時,在前方開道的馬三寶遣人來報,出城一個多時辰了,大軍是否歇息片刻。柴紹拉韁駐馬,手搭涼棚,抬頭望天,略一思索,命令道:“人不卸甲,馬不離鞍,加快行軍速度!”
來人應了一聲,正要掉轉馬頭回報時,柴紹追問了一句:“前方邏騎巡查,可有狀況?”
“回霍公,未見異樣!”
柴紹點點頭,一揮手,示意來人回報前方…
巳時已過,太陽當空,人影漸短,戈壁灘裡如同蒸籠一般,令人躁悶,唐軍士卒汗流浹背,呼呼直喘,一邊快步向前,一邊摸出水囊,不時地仰頭飲用。
離開阿哈城兩個多時辰了,到安西堡的路程也已經過去了大半。
突然間,七、八騎從“唐”字大纛下馳出,一分為二,分彆奔向隊首和隊尾,騎士們手裡高擎著猩紅的令旗,一麵揚鞭疾馳,一麵大聲喊道:“軍帥令——轉向後火城,到達即進攻!轉向後火城,到達即進攻!”
戈壁灘裡,唐軍數萬人馬揚起的沙塵,如同一條延綿逶迤的黃龍,帥令一下,“黃龍”掉頭,由西北方向轉進朝東,直撲十裡外的後火城。
隊伍前頭的馬三寶聽聞軍令,滿臉驚喜,顧不得擦去額頭的汗珠,舉鞭策馬,呼喚著身後的騎兵快速跟進。
改道向東,立即進攻後火城,這道命令實在出乎馬三寶的意料,數日來的憂愁一掃而空,雖然不知道軍帥為何如此安排,但軍令入耳,如沐春風,馬三寶欣喜異常,巴不得馬上殺到後火城下,架起雲梯,提刀上城。
在他身後一兩裡處,步兵隊伍中的何潘仁同樣萬分驚喜!
連續行軍早已疲憊的何潘仁,原本倚在鞍上懨懨欲睡,軍令突然傳來,何潘仁側耳一聽,頓時精神百倍,藍眼睛裡光芒四射,一拉韁繩,在坐騎上倒提長刀,一捋紅須,對部伍大聲說道:“兄弟們,後火城不遠了,咱們一鼓作氣攻下它,進城吃晚飯!”
軍士們歡呼不已,士氣大振,提刀舉盾,肩扛輕架,邁開大步,緊跟在騎兵後麵,朝著後火城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