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入屋,一片明亮,雄雞高唱,四方可聞。
柴紹夫婦一邊輕聲說笑,一邊揭開被衾,從榻上起身,汲水盥洗。
李三娘緩步來到妝奩旁,彎腰坐下,剛想開口,喚進鳳鳶幫忙挽髻,隻見丈夫已走到身後,雙手撫在自己的肩上,說道:“軍務繁忙,難得清閒,夫人,今日我來幫你挽髻吧?”
李三娘一愣,繼而開心地笑了起來,使勁地點了點頭。
柴紹打開奩盒,依次取出篦子、釵簪、步搖、玉鈿等物件,輕緩地為妻子梳理起來,分股,盤繞,扭轉,上卡…
柴紹動作緩慢,有些遲鈍,雖不熟練,卻很仔細,一招一式做得專心致誌。
“夫君,”李三娘對著奩中的銅鏡微微一笑,說道,“你還記得第一次幫我挽髻嗎?”
“嗯…”柴紹一邊梳挽,一邊憶道,“應該是大業末年吧,從雁門關反擊突厥回京後,煬帝南巡去了,我留在長安,那一年的時光啊,悠遊自在,好不愜意,我經常幫你挽髻,什麼峨髻、低髻、小髻、反綰髻,我好像都試過哩!”
說到這兒,柴紹拿起一枝玉簪,小心翼翼地插到妻子的發髻中,自失地一笑,說道:“大唐建立後,整日忙碌,不是政務,便是軍務,我這挽髻的‘手藝’也生疏了許多,現在,隻能幫你挽成這樣了。”
“嗬嗬,”李三娘笑顏輕揚,樂道,“夫君,戎馬倥傯,能得你還有時間為我挽髻啊,真希望有那麼一天,四海升平,百姓安寧,咱們燕居府邸,沒人打擾,再過過那樣悠閒自得的日子!”
柴紹聽聞,輕輕地歎息了一聲,沒有吭氣。
“哦,對了,”李三娘對著鏡子看了看,用手托了托剛剛挽好的鳳髻,扭過頭來,抬眼問道,“我聽聞岑定方捉住了梁師都的堂弟、朔方輔國大將軍梁洛仁,夫君,你打算如何處置他呢?”
“這個嘛…”
柴紹仰頭看了看屋頂,摸著寬大的額頭,似在思索,稍一停頓,說道:“有人勸我殺掉他,以激烈士氣;有人勸我押解他,到長安請功;有人勸我囚禁他,以作人質…”
“那麼,你的想法是什麼呢?”李三娘眨眨雙眼,等待答案。
柴紹反剪雙手,踱了兩步,回頭說道:“我打算放了他!”
“放了他?”
“對!”
“夫人,我是這樣想的,”柴紹不急不徐地解釋道,“你曾說過,此番北征,‘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先前,咱們招降了劉旻,大得裨益;如今,咱們放了梁洛仁,任其所往,如此一來,既能向外宣示大唐的仁德,又能瓦解敵人的軍心,比殺掉他更有利於北征啊!”
見妻子點頭讚同,柴紹咧嘴一笑,說道:“何況,若老天開眼,佑我大唐,梁師都終將就擒,今日放掉的這名俘囚,他日必將為我所獲;如若不果,殺掉此人,也於事無補啊!”
李三娘聽聞,濃眉一揚,笑靨綻開,連聲說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不過,”柴紹摸著唇上短髭,眯起雙眼,說道,“放他出城之前,我還是要去會會麵的,畢竟,他是朔方的輔國大將軍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份薄麵還是要給的…”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手機版閱讀網址: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