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漸起,暑熱消退,霞光萬丈,夜星微閃。
馮氏兄弟策馬加鞭,來到了城南的馬三寶軍營,通稟之後,二人跟隨軍士來到了將軍府邸。
說是府邸,其實是一處大門開在東南角的四合小院,往院裡走去,隻見北邊的正房砌在石基上,院子的兩邊是東西廂房,廂房與正房之間有遊廊相連,小院雖不算寬綽,但花草魚池,疏朗有致,令人怡然。
馬三寶聞訊,早已從正房裡走到簷下相迎,妻子秦蕊兒也笑容滿麵地跟在後麵。
“哈哈,”馬三寶眨眨鼓凸的雙眼,拱手笑道,“我說今晚耳根咋這麼燙哩,原來是你們兄弟倆兒念著我啊!來,來,來,秦蕊兒正好熬了一鍋蓮子粥,大夥兒一起分享!”
秦蕊兒朝著馮氏兄弟爽朗一笑,說道:“我這雙手隻會拉弓射箭,熬出來的粥啊,味道不好,你們可彆見笑啊!”
“哪裡,哪裡,”馮弇抱拳回揖,說道,“嫂夫人乃是公主殿下的愛將,既是女將軍,又賢內助,兄弟我欽佩不已啊!但今日造訪,打擾二位,事出有因,實在抱歉啊!”
“哦?”馬三寶聽聞,收斂笑容,抬手一讓,說道,“馮兄弟快快進屋說話。”
“對,快進屋來吧,邊喝粥邊說事兒,你們先坐著,我再去盛兩碗上來,”說罷,秦蕊兒轉身往屋後的廚房走去。
馮氏兄弟入屋坐定,麵容嚴肅,憂心忡忡。
馬三寶問道:“馮兄弟,你適才講‘事出有因’,是何事啊?”
馮弇深吸一口氣,回答道:“馬兄,霍公派樂紆將軍作先鋒,出城直奔黑沙河,此事恐出意外啊!”
“意外?”
“對,”馮弇點點頭,然後對身邊的堂弟馮端說道,“二蠻子,馮將軍與我有過命的交情,不是外人,你把心裡的顧慮統統說過來吧。”
馮端坐直身體,皺皺眉頭,咂咂嘴,一五一十地把黑沙河的水文狀況及兩岸地形作了詳儘的陳述,末了,擔憂地說道:“馬將軍,若梁師都以此河為誘餌,乘我軍渡河時掘壩放水,再施以突襲,那麼……”
“哎,我明白了——”馬三寶仰起頭來,長籲一聲,盯著屋頂,似在思考。
馮端還想再說話時,隻見堂兄朝著自己搖了搖頭,馮端輕咬雙唇,把已到嘴邊的話兒咽了下去。
馬三寶扭頭看著馮氏兄弟,問道:“既如此,二位怎麼不向霍公建言呢?”
“我堂弟剛剛歸降大唐,尚未建立尺寸之功,他擔心……”
“嗯,”不待馮弇說完,馬三寶點頭說道,“馮將軍的擔心,我能體諒啊!按理說,此事乾係重大,先前的軍事會議乃是進言的最佳時機,可我軍今晨才出城,咱們此時再去稟報,似有隱瞞軍情之嫌啊,確有不妥!”
馮弇搓著雙手,為難地說道:“所以,我才與堂弟來到馮兄營中,商量對策啊。”
這時,秦蕊兒端著兩碗蓮子粥走了進來,把碗放到馮氏兄弟麵前,彎腰坐到桌前的圓凳上,說道:“剛才你們的談話,我在屋外聽到了一些,我覺得軍情緊急,應當稟明軍帥,畢竟,樂紆將軍率領的三千騎兵,也是咱們自己的弟兄啊,若知情不報,豈不是害了他們嗎?”
“可是……”馬三寶雙眼一鼓,盯著妻子,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們的難處,”秦蕊兒快人快語,反問道,“既想保全隊伍
,又想避免軍帥的責問,對不對?”
馬三寶點點頭。
“這有何難!”秦蕊兒不禁吃吃地笑出聲來。
對麵的三人目瞪口呆,盯著秦蕊兒半晌說不出話來,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秦蕊兒看著三人的窘樣兒,開心不已,掩麵大笑。
“你這個婆姨,賣什麼關子,有話快說!”馬三寶眼睛一鼓,現出幾分惱怒的神情。
“嗨,我說馬三寶,”秦蕊兒把臉一唬,盯著丈夫說道,“我好心好意的,你怎麼不知好歹哩!”
“哎喲,嫂夫人,事情都到這個節骨眼上了,您就幫幫咱們吧!”一旁的馮弇著急了,哀求道。
秦蕊兒狠狠地瞪了馬三寶一眼,這才扭過頭來,對馮弇說道:“馮將軍,日前的軍事會議,你還記得有誰沒有參加嗎?”
“嗯……”馮弇眨動眼睛,努力回憶,突然高聲應道,“是蕭之藏!蕭大學士沒有到會。”
“對,”秦蕊兒和顏悅色地說道,“前幾日,蕭學士偶感風熱,身體不適,未能參加會議,我還陪同公主殿下去探望過他呢!聽謝郎中說,蕭學士用了幾副解暑化濕的藥,又食了些扁豆荷葉粥,身體已見好。”
“你的意思是……讓我們去請蕭學士出麵,向霍公陳說黑沙河的軍情?”馬三寶將信將疑地問道。
“難道不請蕭學士出麵,由你馬三寶出麵呀?”秦蕊兒白了對方一眼,沒好聲氣地說道。
一旁的馮弇聽聞,頓時轉憂為喜,朝著秦蕊兒一拱手,笑道:“感謝嫂夫人指點!蕭學士足智多謀,隻要咱們過去請教,縱然他不出麵,也必能給咱們想出一個好法子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