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孝成王下定決心之前,異人和呂不韋已經逃出了邯鄲。
話說邯鄲又不是銅牆鐵壁,被包圍猛攻數月,又豈能毫無紕漏?
況且即便當初是銅牆鐵壁,在秦軍如此不惜代價強攻之下,也要四麵漏風。
如今邯鄲城風雨飄搖,趙國顯現出一副要亡的景象,城內早已人心浮動。
尊貴的貴族,絕不能同趙國共存亡。
呂不韋不惜花重金打點好的關係,現在終於派上了用場。
傍晚時分,將要入夜。呂不韋和兩個侍從帶了重金,悄然來到邯鄲西城守將家中。
這守將名趙毋,是趙國累世的貴族,要不然也絕不能在如此危機時刻擔任如此重職,獨守一麵。
趙毋守在城樓,已經好幾日未曾回家了。
大管事將呂不偉迎入客堂:“呂先生,連日來秦軍攻勢太強,將軍駐守西城,已經幾日沒有回來了。”
呂不韋道:“在下此來有關乎將軍生死存亡之大事,煩請您派人通知將軍,呂不韋拜訪,有絕頂要事相商,將軍若有閒暇,定會回來見我。”
“萬萬切記,不可讓他人知道是我來此。”
大管事知道呂不韋是府中常客,也曾幾番與將軍密談。
此番見呂不韋鄭重其事,如此堅持,不敢怠慢。
再三思量之下,請呂不韋稍等,自己親自跑了一趟西城,將呂不韋來訪一事,報給了趙毋。
趙毋覺得自己守城的能力並不理想,可他畢竟在副將的輔佐下守住了。即便如此,也早已焦頭爛額。
趙毋今年四十有餘,眼睛不大,聲量不高,穿著華貴且堅不可摧的盔甲,這盔甲是重金請能工巧匠打造的。雖然他從不親臨一線上陣廝殺。
身量看似有些魁梧,但從臉頰的肉能夠看出來,八成是虛胖而不是魁梧。
近幾日來,秦軍攻勢一日更勝一日凶猛,他不過中人之姿,能做西城守城主官,七成是因為他的身份,剩下三成才是他的能力。
雖然說守城比攻城簡易許多,可麵對的是如狼似虎,令行禁止的秦軍。
要不是全靠兩個副將賣命指揮,就靠他自己,早就頂不住了。
秦軍的每一次進攻,趙毋都感覺仿佛如泰山壓頂而來。
自從邯鄲被圍,擔任守將,趙毋就沒有一天可以休息好的。
還要每天守在城牆上,日夜不分,家都不敢回,生怕出什麼紕漏。
多久沒有感受到溫香暖玉在懷的感覺,趙毋都記不清了,都快一個月了吧,又是懷念秦國不曾攻趙的一天。
趙毋站在城樓看向城外,天色已晚,秦軍已經鳴金收兵。
雙方各有默契的收斂屍體,搬運傷員;城牆下的歸秦,城牆上的歸趙。
有傷重的,請求給個痛快,早已麻木的同袍,也隻順手一劍。
遙遙看著黑壓壓的秦軍營寨,一眼望不見邊,耳邊聽著不儘的聲音呻吟。
看著那些屍體,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也是其中一員。
秦軍以斬首為功,麵對秦軍除非逃得掉,否則有死無生。
投降也未必能活,兩年前長平之戰已經證明了。
想到這裡,趙毋心中就要罵一句暴秦,殘暴的秦人,該死的白起,投降都不給機會。
想到這裡趙毋內心就一片淒涼,現如今被圍困的可是邯鄲,哪還有地方可逃?
又想著自己那幾十房如花似玉的姬妾美人,珍饈美食,香車豪邸,也不知道自己這輩子還有多少機會享受。
而邯鄲,還有沒有機會。
正在趙毋遙望城外,獨自神傷的時候,有親衛上前,說府上大管事有要事彙報。
趙毋眉頭一皺,也不多言,走下城樓。
管事行禮之後,附耳悄聲把呂不韋求訪之事說了一遍,趙毋心中一喜,麵上不動聲色。
秦國帶來的殺身之危,要化解終究還是要落在秦國身上。
趙毋低聲令管事先回去告訴呂不韋,就說今天會有時間,隻是還有一些瑣事,忙完瑣事就回去,請他先等候。
又令管事好好招待,不許有一絲怠慢。
大管事領命匆匆回去。
呂不韋一直等到夜色已深,他不急,起碼麵上看不出來著急。
終於,已然換了一身常服,一副輕鬆愜意姿態的趙毋走進客房,笑著說道:
“呂先生久等了,最近本將事務繁忙,招待不周之處,還請勿怪。”
呂不韋滿臉笑意:“無妨,無妨。將軍府中招待貼切,不覺時久。”
趙毋明知故問,笑道:“先生見諒就好,不知先生來訪有何要事?竟勞先生深夜匆匆而來。”